尹采綠心大好，夏日裏的煩悶心一掃而空，便就著酒，吃著菜，過著比往常在玉笙樓還要逍遙百倍的自在日子。

“呼咻”一聲，院外翠竹“唰唰”響起一片，有穿堂風吹來，善和挨個打開了窗：“怕是要下雨了，讓風進來，散散屋子裏的熱氣。”

尹采綠坐在繡凳上，披散在肩膀上的頭發也跟著揚起。

另有一疊金繡球丸，取極的脯與鮮蝦仁細細剁碎，佐以香菇、馬蹄碎，圓潤的球，用文火慢蒸後，盛在繪著 “百子鬧春” 的彩瓷碟裏。

後來風實在太大，善和又急忙落下了窗戶，好在屋子裏已經涼快下來了。

尹采綠又一杯酒下肚，朝善靜善和笑著：“索關了門窗，咱們坐一桌兒吃點兒喝點兒，豈不暢快。”

“吃什麽呢？太子妃。”

一道男聲響起，衆人齊齊往出，卻見太子一襲青深，剛收了傘站在廊下。

原來外面已經下起雨來了。

善和連忙打了簾子讓人進來，一邊請安。

尹采綠也站起，福行禮，竟不知太子今日回得這麽早。

連日都是深更半夜才回來，今天倒是趕在天黑之前了。

“給殿下請安，殿下用過飯了嗎？”

尹采綠忙讓出主位來，趙清擺手讓坐下，自己坐在了另一側。

“不曾用過。”

尹采綠怔怔看他，原是他特地回來陪用飯，卻自顧自先吃了。

“善靜，去廚房再幾道新菜。”

善靜領命要去，趙清擡手制止了：“別太鋪張了。”

說著，夾起桌上的剩菜倒吃起來了。

又見太子妃桌上還擺著酒壺，似笑非笑道：“太子妃今日好興致。”

太子吃飯是慢條斯理的，說話是溫聲款語的。

尹采綠忙垂下頭，揣了抱歉的心思：“妾不知殿下這麽早便回來了。”

“無妨，孤從前就說過讓你不必等孤的。”

趙清生的是別的氣。

他聽見府裏都在傳，他昨晚一連寵幸了兩個人，沒文文去辟謠，就想來看看太子妃今日是何想。

那貴妃當時給塞人的場面，他特地都打聽過了，明明是好拒絕得很的場面，非給應下了。

倒是讓他看看，他的太子妃是個多麽寬宏大量的人兒。

“那殿下，今晚歇在妾這兒嗎？”尹采綠面孔對著碗，翻起眼皮小心看他。

趙清憋著一口氣，道：“來都來了，孤不在你這兒，還能去誰那兒，外頭下著那麽大雨呢，太子妃憐惜一下孤吧。”

“這是應該的，這是應該的。”尹采綠哈著小腰兒，拋著眼兒，給太子也斟了酒。

趙清沒，兩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看：“太子妃，你很賢德。”

尹采綠甄酒的作一滯，得了太子的誇，忽然就覺得，自己剛剛的腰有些太彎了，形容有些太婀娜了，便又直起腰來，收了一臉風流，板正行了一禮：“多謝殿下誇獎，妾還會繼續努力的。”

趙清眉頭蹙得更深了，早知太子妃是個單純爛漫的，竟不知是個呆頭呆腦的，聽不懂好賴話的。

尹采綠覺得，太子定是認為將那兩個人安頓得好，昨晚將他伺候得用，心好了，特地來誇的。

心裏雖然本來還有些小子在，這一下，又雀躍起來。

罷了，是個做太子妃的，賢德些便賢德些吧。

趙清決定不再與多話，改日把那兩個人打發了便是，暗自決定，此事就此揭過。

忍了脾氣，看著太子妃又喝了幾盅小酒，吃了些菜，眼角眉梢出些風流韻致來，那小腰兒也板正不了一點，歪歪斜倚到桌上，彎出一道弧線來。

趙清耐心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吃完了飯，吃夠了酒。

尹采綠從桌上起，善靜忙使人進來收拾飯桌，又把扶到床上去躺著。

太子妃吃完飯，是躺一會兒的。

奈何太子在這兒，趙清一見狀，便溫勸：“剛用完晚膳該活一會兒，這般躺著傷脾胃。”

善靜又忙把人給扶起來，尹采綠已是醉微酡，眼波迷離的模樣，此時醉態橫生，剛站起來，又斜斜歪下去，微微的。

自是知道自己吃了酒以後有些風在的，也不掩飾，太子起來走會兒，便歪著子，擺著腰，往太子那去了。

“殿下，外頭在下雨，咱們只能待在屋子裏，依您看，今天晚上咱們做些什麽好呢？”

太子妃到了太子手上，善靜善和極有眼地退了出去。

趙清坐在一張海棠花式酸枝木桌案後，往後倚去，靠著一個撒花洋縐的引枕。

太子妃朝他走過來，趙清忙手扶住。

兩人攜著手，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不如來寫會兒字吧，你的字練得還不火候。”太子妃的字一直這樣不上臺面，趙清總覺得不妥。

他從宮裏要來了當初下隴州取來的那些“薛靜蘊”的書畫墨寶。

“你祖父既然替你找了此人為筆替，卻沒讓你將的筆跡學會，遲早要餡，孤猜，定是因為你懶惰吧。”

趙清擺開那墨寶紙張：“你便跟著練一練，有孤在，定不會你懶怠了。”

他塞了一支筆給，尹采綠不不願的，也不接，被他塞到了手裏。

他把的手握著，往桌上鋪開了宣紙。

“來寫個‘花’字看看。”

尹采綠提著筆，往那白花花的宣紙上一看，提筆了個黑點上去。

“咦~這筆怎的不聽我使喚？”

趙清往後讓，非往他前，腦袋還歪著。

他倒要看看還能尋到什麽理由懶。

直到屁上又優哉游哉地落下了兩瓣。

趙清：“你可有見過坐著練字的？”

尹采綠屁朝他不理他，慵慵懶懶說了一句：“妾正寫呢，殿下別鬧。”

趙清對有十分的無奈，聽說了這話，卻也一不了。

他又等了許久，上那人才扭過頭來，屁又往側邊挪了挪，給他空出往桌上看的視線來。

“殿下請看。”

兩只手牽起紙，紙上寫著猶如稚筆的“趙清”二字。

筆畫生，章法零，歪扭蛇形，又因醉酒的緣故，執筆不穩，筆畫彎彎的。

趙清凝視自己名諱，尋常倒是無人敢這樣呼他。

尹采綠手指著那紙上讀：“趙清，趙清。”又扭過頭來看他，指著他的臉，食指在他下頜挲。

“你何時學會寫這兩個字的？”趙清問，嗓音妥帖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