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沉淪

沈樞回到北城是在三天後。

剛從機場出來, 就看見站在不遠的漂亮生，正朝自己小跑奔來。

下意識張開雙臂迎接，他道：“不用跑，我又不會走。”

喬知懿直接撲進他懷裏, 抱了半分鐘, 又擡起臉去看他眼睛：“熱期的不都是這樣嗎？哪怕分開幾天再見面也要黏黏糊糊。”

沈樞忍俊不：“我們又不是熱期的小。”

喬知懿皺眉, 以為他是嫌棄這種過分親的關系，問：“那我們是什麽？”

沈樞不不慢道：“結了婚就不是了，是伴，是要相攜走一輩子的, ‘熱’不太適合，畢竟‘冷’不是我想要的，這只是我們後面幾十年最尋常的一天。”

喬知懿笑出了聲，一拳打在他口, 裝作沒有聽懂他這番繼往開來的陳告白，只嘟囔道：“沈先生甜, 全世界的糖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扶住握拳頭的手，他挲兩下，將話題又轉回了自己剛剛提及的字句：“那沈先生有這個榮幸, 和喬小姐共度餘生嗎？”

喬知懿壞笑：“看你表現，先給你個十年試用期。”

“那就謝謝喬小姐了，我一定好好珍惜。”

兩人相視一笑。

行李箱由金書送回汀蘭，沈樞則是開了輛平時很登場的庫裏南，方向盤一打, 前往的是和汀蘭天灣完全不同的方向。

喬知懿坐在副駕駛, 明知故問：“不回家呀？”

沈樞反問：“想在家過生日？”

喬知懿抿：“那還是出去過吧，二十二歲的生日, 儀式總要有的。”

對，今天是喬知懿的生日。

出生在十月份的倒數第二天，毫無疑問，是個徹頭徹尾的天蠍座。

當初一開始得知要和他結婚，有一丟丟信星座的還特地去搜了獅子座與天蠍座之間的配對關系，連著看了一晚上，最後的結果都指向“沒有關系”。

但現在回過頭再看，嗯，關系還切。

因為是過生日，沈樞充當只會點頭表達同意的人偶，任由壽星公拉著自己前往市郊的巨型游樂場。

他心甘願拿住捧哏的劇本，將“讓主角高興”奉為頂級真理。

因為今天不是節假日，游樂場的人比平時周末了三分之一，可每個游樂設施前依舊人滿為患。

喬知懿樂此不疲地排隊，還在某個小攤接收推薦，給手邊材高大的男人買了只的兔耳朵發箍。

心滿意足地看著他面無表地戴上，作為罪魁禍首，角弧度本不住。

捧著一份章魚小丸子，又拉著他去打槍贏小玩偶的地方排隊。

很巧的是，居然遇到了之前在橫店游樂場時的那個小朋友。

注意到小朋友正因為那只最大號的玲娜貝兒犯愁，便主上前，問他要不要幫忙。

小朋友記得他們，也認出那是那個打槍特別厲害，贏了好多玩偶的叔叔，頓時眼前一亮，主將手裏的槍遞過去。

這時，一旁觀戰的老板不樂意了，表示哪有隨隨便便就喊外援的。

小朋友的媽媽不甘示弱，三兩句就將局面拉回原本的氣氛。

將搶又遞給沈樞，故意道：“沈叔叔，你可得好好加油啊，不能丟了大人的臉。”

對這個稱呼置若罔聞，沈樞極淡地扯了下角：“太太吩咐了，不敢不從。”

喬知懿忍著笑，將最後一顆章魚小丸子吞吃腹。

視線之中，男人將米黃的游戲搶握在手中，明明是很稽的配，可也不知怎的，越看越覺得帥到晃眼睛。

隨著連續幾聲槍響，規則中需要打完的氣球紛紛破裂。

有的小碎片還浮飛在半空中，仿若在為這份勝利喝彩。

一旁的小朋友也看呆了，立刻跳起來拍手好。

反觀老板，則是鐵青著臉把大型玩偶取下來，遞到了小朋友懷裏。

得到了最喜歡的卡通角，小朋友一臉心滿意足，一張白白淨淨的稚面龐昂著看，眼睛更是笑瞇著。

他盯著喬知懿看了會兒，又瞅瞅沈樞，問：“大姐姐，你們是不是男朋友啊？”

喬知懿一愣，順著小朋友的聲音低頭，故意不看“沈叔叔”的臉，笑著道：“對呀，我們是男朋友。”

小朋友立刻興沖沖：“謝謝你們！你們一定會終眷屬的！”

喬知懿笑得捂，忍不住慨現在的小朋友可真是人小鬼大。

這麽單純又熱烈的祝福語，聽著直白，卻也是品不盡的真摯誠懇，像是壽宴上那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乍一聽沒什麽心意且敷衍，可細細一算，就沒有比那八個字更值得珍重的了。

側眸去看那個要和自己終眷屬的家夥，手指了，稔地進他掌心，又相握。

最後在小朋友的面前舉起，讓他看清佩在無名指的戒指，道：“我們已經了。”

從打槍的小攤子離開後，兩人的手依舊拉在一起。

沈樞時不時會垂眸看一眼，若有所思。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喬知懿還以為是他覺得自己這樣太親昵有些不適應，剛想松開，卻沒想到被拉得更。

沈樞皺眉：“怎麽想松開了？”

見這家夥居然惡人先告狀，喬知懿故意甩了甩手腕，帶著他的掌骨一并晃，沒好氣道：“不是你不好意思這麽牽著的嗎？”

沈樞失笑：“我哪有。”

喬知懿：“那你一直低頭看？不是不好意思？”

無奈地輕嘆一聲，沈樞指尖用力，將那只比自己小了整整一圈的掌恰如其分地鎖住，幽幽道：“我低頭看只是在想，如果要在你畢業後辦婚禮，現在應該開始找合適的設計師設計婚戒了。”

他說得認真，聲量不大語速也不快，偏就是聽得人心口滾燙。

男人的深邃五之上，冷峻疏離被他恰到好地掩去，留給的只有繾綣，本數不盡。

喬知懿眨了眨眼睛，故意問：“你很期待婚禮呀？”

沈樞：“期待和你的，重點在你。”

喬知懿樂了，小幅度地踮起腳跟，趁他不備便對準他臉頰落下一吻。

聲勢浩大，卻蜻蜓點水。

占滿了一句“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飽滿的勾起一抹笑，道：“沈先生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繼續保持喔。”

沈樞啞然，擡手敲了下額頭。

傍晚時分，兩人又一起去坐天。

這是喬知懿特地做的攻略，說在這個時間段乘坐天抵達最高時，可以俯瞰整座游樂場，金燦燦、紅豔豔的晚霞之下，是絕無僅有的絢麗非凡。

最關鍵的是，有關那條天的傳說。

天速度有限，在抵達最高點前只能幹地坐著。

盯著窗外逐漸變小的人影與建築，突然想起來什麽，喬知懿扭頭問：“你當初在祈業寺掛的那只願簽，到底寫了什麽？”

沈樞閑閑道：“已經實現了。”

喬知懿一頓，約猜到了幾分，可好奇心作祟，就是想要親口聽他說，便執拗地問：“所以到底是什麽呀？”

將無名指佩戒指的那只手捧起，沈樞落下輕輕一吻。

“我希，有人我。”

心口被一陣浪席卷，喬知懿恍惚一瞬，眼前仿佛瞧見了那個表面高高在上，實則一直“被拋棄”的沈伽藍。

父親的出軌，母親的新家庭，無不是在宣告他的多餘份。

更是在以一種無聲的方式告訴他，如果他不去掙，他便沒有立足之地。

他後來確實去掙了，也得到了所有人遙不可及的一切，權勢，地位，金錢。

可唯獨，弄丟了當初的自己。

那個溫固執，甚至被家裏人用“愚蠢的繼承人”來形容的沈伽藍。

悄然間，天抵達最高，絢麗雲霞橫生于天幕，壯麗詭譎，風姿綽約。

目之中，男人的面龐被染上一層旖旎彩，剎那間，讓人分不清這璀璨的華究竟來自窗外的景，還是自他心間萌芽。

深吸一口氣，俯靠近。

“不只沈樞，也沈伽藍。”

如是說著，伴著最後一個字塵埃落定，輕的吻也不假思索地定格在他的上。

沈樞擡手扶住的腰，將視作珍寶，千般看重，萬般珍惜。

喬知懿摟住他的脖頸，食指在男人腦後叉，趁著換氣接吻的間隙，忽視掉從耳一路蔓延的燥熱，小聲道：“你可以再用力一點。”

沈樞笑了下，去銜珠，力道于不聲間層層遞進。

“如你所願。”

很快，天緩緩降下，終于來到地面。

艙門打開，喬知懿捂著，試圖遮蓋已經完全被親花的口紅。

紅，臉也紅，耳朵更是燙得不像話。

黑亮的瞳孔中蘊著流轉秋波，回頭，氣呼呼地用手肘撞了下罪魁禍首的口。

沈樞輕嘆，佯裝無辜：“不用力也不對，用力也不對，這麽難伺候啊？”

喬知懿炸：“反正都賴你！”

沈樞哂笑，再一次握住的手：“賴我賴我，那我補償一下？”

角被這人耍起流氓時的厚臉皮氣得發，怒瞪：“老混蛋！去你的吧！”

著因為生氣而率先跑走到背影，沈樞不不慢地跟在後面，耳畔又不自覺浮現不久前在天上時，他們對彼此說過的話。

“要不要一起變老？”

“然後再一起進棺材？”

“你願意的話可以。”

微微擡眸，霞漫天，久久不散。

那彩紅與橙之間，是再招搖不過的系搭配。

有點像……的臉頰。

被自己的形容惹笑，他斂神，重新去看的方向。

小跑在前面的人似乎疑他為什麽還沒跟上來，正駐足轉，對他招招手。

沈樞啞然，步伐微快。

其實除了“在天最高接吻，就會一直相”這個傳說外，他還知道另一條。

同樣是在天最高，只是接吻變許願，且願一定會實現。

如果真的靈驗，那他希他的知懿永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