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咚地一下，暈了過去……

裴清聽完, 驚愕、震驚都在他眼中一一閃過。

林舒窈勾了下後繼續道：“雖然你的詩賦不算好，但你的帖經和策論卻算得上不錯，尤其是你這次的“三問三言”更是提早讓考注意到了你。然而可惜的也在這裏……”

“考慮到你在此前檢舉科舉舞弊一事上風頭太盛, 他們擔心若再許你狀元的名號, 恐怕會讓你太過驕縱, 所以才只給了你進士第二的位置。”

林舒窈說話的過程裴清的子越來越繃了，但他仍舊沒有說一句話。

林舒窈將他細微的作收眼底, 挑了下眉，又湊上去, 對著他的臉看了又看, 語氣像是得逞般：“怎麽樣？氣不氣？”

裴清全程子端正, 神不改。

他凝眸與林舒窈對視, 聲音不疾不徐：“我為何要氣？我本意也只求能中進士, 如今能得第二便已是意外之喜。至于你說的那些話, 且不論真假，若閱卷的大人們真是這般為我考慮，我也應該謝才是。”

林舒窈被他一抵，輕笑一聲，子往後移了回去, 支著腮對他：“裴清，我真是搞不明白，你為何總要裝一副君子模樣？難道你敢說，檢舉科舉舞弊一事你就沒有一點私心麽？”

這次沒有讓他回答，而是直言道：“其實你就是在賭, 就是為了你自己。”

“你可以說你是為了保全科舉公正而做這件事，但作弊之人是和你同場科考的士子，這是事實, 他們因此獲的利越大，那你所遭到的弊端也就越大，所以，你檢舉他們其實也是為了保住你自己的位置。還有……”

林舒窈頓了頓，放緩了語速：“你想謀的還有名聲。”

“你不是書呆子，不僅不是書呆子，你還很懂場那套，你知道，我大晉科考不只考才學，考的更是人際關系。”

“所以每次科考之前所有考生都會想方設法行卷，讓考提前記住自己以期獲得好績，可每年考生那麽多，朝中稍有名的人收到的行卷文章就有數十篇，因此，想只靠行卷在考面前混個臉也絕非是易事。”

“但若是在科考前做出一件什麽驚天的大事，那就不一樣了……”

看著他：“裴郎君不畏權貴，敢于直接提出科舉不公，讓朝廷因此清洗出一衆場蠹蟲，這件事，不只閱卷的考知道了，全皇城乃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林舒窈輕聲而戲謔：“如此大義之人，便是想落榜，也難了。”

“只是這其中或許有一點意外，就是謠一事。”

“府將注意放到了孩上，或許你真有仁心，不忍他們因你而侵擾，所以你的計劃也才有了改變，不得不直面場中的那群人。”

林舒窈對裴清得意而笑，似是在彰顯將他看穿的勝利。

而說得也的確對，裴清本打算在謠傳開後，用一種較為溫和的方式宣揚出自己的觀點，在打出自己名氣的同時不至于被人看作眼中釘，這也是他為何之前不願以林舒窈的想法去直接檢舉林茂舞弊的原因。

但沒想到是，謠竟將無辜孩牽連進來，他便不得不用自己去吸引場中那群人的注意。

而林舒窈的話也還沒結束，眸中一下變冷，道了一句：“可是正是因為這樣，你得罪了朝中的一群人，也都算掉了考的想法。”

“世家相護，你沒到他們的人，但他們也因此畏懼你，所以他們就偏不把那狀元的位置給你，白白讓跟在你後、借你風的好兄弟占了便宜。”

林舒窈聲音悠然，複而好整以暇地對著他：“不過你也不算竹籃打水一場空，起碼也有個進士第二的名頭。”

裴清垂眸，沒有說話，當作沒聽出的挖苦。

林舒窈卻并不滿意他的反應，于是變本加厲，加重語氣：“所以你本就不是什麽端莊持重的君子，你和我一樣，都是算計人心的小人，你休要在我面前僞裝，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我偏要拆穿你！”

話落，裴清終于掀起眼簾，看向了，林舒窈以為他忍不住，終是要撕下君子面大罵反駁了。

可裴清卻依舊聲細語地說：“你為何總要把自己說得那般壞？”

林舒窈眉頭驟然舒展，雙目微微睜大，全然沒料到裴清的反應。

裴清道：“我不是什麽君子，我也從未以君子自居，人都有私心，我并不否認，但科舉一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滿意，朝廷懲了舞弊之人，讓科考公平的天秤沒有傾斜，士子們的公道也得到了保障，這是正義之風，我們理應擴散。至于你說的……”

他道：“你不是小人。”

裴清將林舒窈這一陣與他做過的事一一細數：“你肯為了士子們的前程去奔襲，為了公正而與你二哥對峙，我冒著的是得罪世家的風險，那你又何嘗不是押上了自己與家族決裂的可能。”

“我是男子，此事若敗了，便是回家耕田也算有個活路，可你不同，你是子，當今世道于子而言本就有許多不便，你若失了家族的依托，那你的日子斷是不好過的，所以要說付出，應是你更多于我。”

“就算你想說你另有所圖，但是那日我在太學外請你幫的忙，讓城中孩免兵滋擾的事于科舉檢舉之事上并無助益，可是你依舊幫我了，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你其實也考慮t著他人、考慮著無辜者嗎？”

“我的確談不上是君子，但你也不是小人，請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他溫潤的眸對上冷冽的眼，將眼中的寒都化開。

林舒窈默了片刻，完全未預料到裴清是這個反應，沒有憤怒，沒有急躁，反而是反過來勸、開解。

不僅如此，裴清的這一番話讓覺得此前所有的指責都變得那麽無理而徒勞。

可仍是冷笑一下，只道：“你真會說話。”

依舊不信世上真有裴清這種將所謂道義放在自己私心之前的人，也從不覺得，做這件事是為了那群本就對不上號的士子。

二人都安靜了一會兒。

林舒窈也撇過頭，悻悻不語，而裴清卻在站了起來，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林舒窈聽見潺潺倒酒聲後詫異回頭，看著裴清端著酒杯站在對面。

“你這是做什麽？你不是不喝酒麽？”

裴清：“今日我是誠心想向娘子致謝，然娘子不願我以茶代酒，那我只得以酒敬之。”

林舒窈聞言便笑，站起，邊拿起桌上酒杯邊說道：“看來你不是不喝酒，你只是覺得沒到你喝酒的時候。”

裴清沒有回話，只垂眸沉道：“我敬娘子。”

他雙手捧杯，在林舒窈的的酒杯上輕一下，看了一眼杯中清酒後，便仰頭一飲而盡。

林舒窈見他如此幹脆，也不再多為難他，跟著他一起將酒喝了下去。

咚的一聲，裴清喝完酒後將杯子放回桌上。

他拱手，聲音有些急躁的：“此前娘子相救在下之恩，一杯薄酒實難還清，娘子以後若有需要在下的時候，在下定會傾力而為，回報娘子。”

林舒窈坐下呿聲：“我有什麽需要你能幫忙的？不過……”

擡頭看他：“你這是準備走了？”

裴清這番話說得大有告別之意。

他呼了幾息才道：“今日邀娘子來萬鶴樓本就耽誤了娘子的時間，如今既已向娘子致謝，也不好再多叨擾娘子。”

林舒窈覺得這話好笑：“多的時間都耽誤了還差這點？還是說，你覺得你敬了我酒之後，任務也就算完了？不用再多與我周旋了？”

“娘子多想了，在下并非這個意思。”

林舒窈輕笑一下，懶得再深究：“行了，你走吧。今日你這杯酒就當我們這些日子來的了結，以後我也不會需要你幫我什麽，就各走各的路吧。”

“好……”

裴清自喝完酒之後便一直站著，如今說了幾句話，子微微有些輕晃。

他手扶了把桌面，準備邁步離開。

林舒窈餘瞥見了他步態不穩，擡眼正準備去嘲笑：“你這酒量可真……喂！”

林舒窈一下站了起來，只因瞥見了裴清滿臉漲紅，紅到了脖頸。甚至若不是有服擋著，說不定還能看見那紅漫進了襟裏。

而裴清雙眼一閉一閉的，時不時地晃著頭，顯然一副酒意上頭的樣子。

林舒窈有些被嚇到了，因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喝了酒是這般模樣。

趕忙去扶他：“你、你沒事吧。”

裴清含糊的：“頭……有些暈。”

“因為喝了酒？”

“嗯……”

“可你就喝了一杯啊。”

“我適才就與你說過，我的酒量天生就要比常人差很多……”

裴清轉頭看，雙眼迷離地撐著說完最後一段話，然後咚的一下，癱坐到了凳上，頭一栽，枕著手臂昏了過去。

林舒窈看著：“……”

怎麽會有酒量這麽差的人啊。

直到裴清暈之前，都一直以為他是在借口酒量差來搪塞。

沒想到啊，沒想到……

真是沒用。

林舒窈對著那個趴在桌上的青年投去了鄙夷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