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被堵得難，直想發脾氣，可不想把推得更遠，只好生生把這口氣往肚裏咽。

“你……”嚨裏艱難地著字，他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從沒有怨過你的意思，我說過的，在我這裏，你可以做一輩子小孩子。”

冬寧竟是“哧”地笑了，“這話您可以當真說，我卻不能當真聽。”

“這幾日，我也想了很多，有些事好似忽然便明白了過來。這世上活著，各人有各人的難，沒有誰真的可以任一輩子，到頭來，自己磕得頭破流，還要連累邊的人。”

方仕英的事，也是多虧了章淩之高擡貴手，可若是他決意狠下心，就是要對他下手呢？什麽也做不了，沒有那個力挽狂瀾的本事，只有一橫沖直撞的天真。

還好，沒有釀更糟糕的後果，否的話，真的會愧疚一輩子。

這庇護，他章淩之想給就給，不想給便不給。

所以而今，自己率先丟開不要了。

章淩之發著愣，還沒從這段話中緩過神來，卻見從袖中掏出幾兩銀子，蓋在桌上，“這附近類似的宅子，我已打聽過租錢，這府裏頭你給我上上下下配的家丁，我也都問過他們開的工錢。我都算好了，這裏是這一個月的，往後一應費用，到時候我們都按月結。”

說完，還似嫌錘他不夠，又補上一句：“日後，帳我都跟何管家結便是。”

章淩之看著那團碎銀子，腦袋裏嗡嗡作響。

剛踏這座宅門時的溫和恬淡瞬間消散，他眸瞇了瞇，邊浮起冷笑，“好……好好好，好得很呀……”

不愧是他親手帶大的好姑娘，最是知道怎麽氣他。

“冬寧……你是要氣死我……這可就如了你的願？”

長睫乖順地垂下，委屈地搖搖頭，“雪兒絕沒有這個意思，要是有惹您不快的地方，我跟您道歉……”

“哐”地一聲，章淩之將那團碎銀子一把掃到地上，“夠了！”

冬寧被這靜嚇個哆嗦，眸中閃現驚慌，頭又更低了下去。

面前的男人怒氣蒸騰，渡來上，燙得坐立難安。咬了咬，銜住眼淚，“那我不說了便是……”

小扁了扁，委屈地，淚珠兒分明都到了眼眶邊，就是強撐著不它掉下來。

瞧這模樣，委屈中又夾雜著幾害怕，仿佛他是什麽剝皮啖的惡魔，要避他如蛇蠍。

心像被按在燒滾的烙鐵上，狠狠燙，他甚至能聽到皮皺的滋滋聲，還有心髒燒出的焦炭味。

他垂著頭，此生再沒有過的喪氣，實在不知該拿怎麽辦。

“雪兒，我沒有兇你的意思……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那日在順義郊外，他突如其來的求娶，嚇得不知所措。

“嗯。”點頭，堅決如鐵，“可我的心意，您也是知道。”

說過，不喜歡他了，不想要他了……

掩在袖中的拳頭猛然一，用力克制住抖的指尖。

著小姑娘決絕的臉，他心中思緒紛飛，百轉千回。

一番冷靜過後，他好似轉明白過來點彎。

想要給他錢，他便該收下，順著的意思來便是，好心裏舒坦點。

要怎麽高興，就怎麽來，對……至人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沒有跟那個方仕英跑了……

深深吸著氣，他反複告誡自己。

“好。”他忽然應下，“錢我收下，就按你說的辦。”

冬寧擡眸，終于又對上他的眼睛，看到他眸中的堅毅認真，臉頰上的小酒窩突地閃現了一下。

只一剎那，那酒窩便又消失了，章淩之甚至疑心自己是否看錯。

可哪怕只是不確定的水中幻影，都他心又活過來，突突地狂跳。

冬寧蹲下，將被他掃在地上的碎銀子一顆顆撿拾起，又遞到他面前，“喏，這是第一個月的，給你。”

這下，他是真瞧清楚了。小姑娘眼睛閃啊閃，那芒鮮活明亮，小酒窩時時現地個臉兒，就同它主人一樣調皮。

結微，他站起，手去抓手中的銀子，不等將手收回，連帶著握住那只手，將人用力往跟前一提……

“啊！”

腰忽然被大手攬過去，差點又撞上他的口，暈暈乎乎間，一沉香氣兜頭撲來，滾燙的輕吻落在的酒窩上。

冬寧被親得一個激靈，猛地用力推開他，“你幹什麽？！”

怒著一雙貓兒眼，擡起袖子使勁去蹭剛剛被他親到的地方。

“你……臭流氓！”

毫不覺恥，他竟是一彎，笑得眉角眼梢都綻開了花兒。

“是，雪兒罵得是。”他將銀子往袖裏一揣，“早點休息，得空了我再來看你。”

他一個瀟灑的轉，竟是幹脆地走了。

“你……誰許你再來的？！流氓！大混蛋！下次你再來……我就把你打出去！”

男人的背影漸漸遠去，還不停對著空氣罵罵咧咧，若是再看到他臉上那得意的笑，怕是更要氣得直跳腳哩。

見他徹底消失在大門口，更是一肚子氣沒撒，只好連跺幾下腳，又嫌不夠解氣，再把他剛剛親過的地方繼續用力了。

章淩之這個壞蛋，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過去怎麽就沒看出來，他竟還有這麽潑皮浮浪的一面？

怪自己眼瞎，以前才會看上他哩！

“茯苓！”

氣吼，正躲在廊檐下笑的茯苓被點了名，立刻收了笑，快步走出來。

“姑娘，何事？”

哎呦！這語氣差點了餡兒，趕抿住，死命把那笑意忍住。

“以後他再過來，不許放他進門來！要是……要是……”眼珠子滴溜溜轉，“要是你們敢私自放他進來……這宅子我就不住了！”

說完，氣呼呼回了屋。

“是，姑娘。”

連聲應下，卻見冬寧像只無頭蒼蠅般撞，趕忙出聲提醒：“姑娘，您的屋子在東廂呢。”

冬寧一個一百八十度急大轉彎，瞬間調轉了方向，“我知道，不用你說。”

茯苓死死掩住，把那笑憋回肚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