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住放肆的角,小表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也對,你都這麽大年紀了,人家小姑娘肯定不能看上你,嘿嘿。”憨笑著,吸了吸溜溜的鼻涕。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章淩之坐回椅子裏,重新拿起筆,“既跟龔二小姐無緣,總能遇著有緣人,再慢慢相看吧。”
冬寧聽了,默然不語,不高興地拿起墨條,靜靜研墨。
一時,書房沒有人說話,只聽狼毫筆在紙上的聲音。
“那……小叔叔喜歡什麽樣的呢?”猶疑良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句憋了許久的話。
“我也不知道,沒想過。”
“這都不知道……笨死了……”小聲嘟囔,在靜謐空曠的書房,還是顯得過于清晰。
“你說什麽?”章淩之偏過頭,蹙眉看。
“沒什麽……”快速轉墨條,把硯臺磨得嘶嘶響。
他啪嗒把筆擱下,胳膊架著太師椅,回轉嚴正地看,“最近可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誰教的你沒大沒小的?”
“你教的,我可不就是你教的……”討厭他用這種長輩的語氣跟自己訓話,垂著眼反駁。
“冬寧,你好好說話!”他已然在發怒的邊緣。
咬住,眼眶飄上輕霧,不說話了。
“冬寧,你給我記著,我是你的長輩,說話要分輕重!平常你有些小脾氣我都可以不計較,但這并不意味著,就可以縱容你的無禮,聽明白了沒?!”
垂著頭,眼睛銜住淚水,委屈唧唧,“誰要把你當長輩了?你算哪門子長輩……討厭死了……”
“你……”
不等他訓人,將墨條一丟,抹著眼淚跑出了書房。
章淩之呆坐在椅子中,氣得發蒙。
心裏莫名有種挫敗,兩年辛辛苦苦的教養,換來的竟是一句“討厭”。就因為害怕被分去關,竟然還自私到希自己娶不到老婆。
哎,忽然一下就理解了那些養孩子的同僚,為何總是抱怨“孩子不值得,孩子沒良心”。
確實沒良心,簡直就是個小白眼狼。
留朱館。
杯盤狼藉的餐桌上,幾個人正腳踩長凳,呼呵著劃拳;更有甚者幹脆摟著姑娘,滾進了一旁的紅帳裏,嬉笑著鬧出不小的靜。
章嘉義喝得滿臉通紅,又斟上一杯酒,低聲咒罵:“媽/的……”話畢,舉杯一飲而盡。
“嘉義,你叔真這麽狠心,把你和你娘趕出去了?”
一旁劃拳的酒友停住了,轉頭問他。
“嗯。”他不快地應一句,空酒杯往桌上一摔,“他/娘的章越,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誰說不是呢?”酒友繼續附和,“都說養恩大于生恩,你娘這麽辛苦把他拉扯大,結果撈著了什麽呢?”
“哼。”他冷笑,又斟滿酒,“誰說不是呢?我娘就是個沒心眼的,吃了天大的虧也不懂得為自己爭取。人都跟他睡了,到頭來還不是只有被掃地出門……”
“你說什麽?!”酒友拔高聲音,恍惚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話,一屁在他邊上坐下,手撈上他肩,湊到耳邊道:“那章越……真跟你娘……”他眉弄眼的,“搞到一起了?”
章嘉義一副“心虛說”的模樣,手肘將他頂開,“噯……喝多了喝多了……”
“嘖,都是兄弟,有什麽不能說的?”
章嘉義皺那對大濃眉,一番“糾結”,大掌往上一拍,大有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勢,“咦!這事兒我憋在心裏實在難!事關我娘的名聲,我才一直忍著沒說。可那章越做得實在太過分了,把我娘吃幹抹淨,自己要去尚公主了,轉頭便把我娘一腳踢開!不認賬了!你說說,哪兒有這喪良心的人!”
章嘉義的話,立刻在混的酒局中再次掀起一波瀾,大家都不約而同紛紛討論起來。
他故作郁悶相,接二連三地灌酒,旁邊還有人假惺惺來安他。
心裏笑著,他面上只默不作聲。
想甩掉他們母子倆?他章越想得!
哪怕沒影兒的事兒,他也能給它“生米煮飯”咯。同樣是謠言,可別人傳的,和從他裏說出去的,那分量卻是大不相同。
就算最後和他娘做不,能壞了他的名聲,剮下他一層皮,也是件痛快事兒。
弦月彎彎,剪一弧在天際,照進清幽的深閨。
床上漾著一汪水波,剪影起伏著,似在無人之境,獨自翻起浪。
“咚咚咚”!
門被擂得震天響。
“娘!”
王月珠嚇得一個震悚,什麽都褪去了,臉頰由紅轉白。迅速起,將玉勢和一條往枕頭下一塞,理了理微的鬢發,深吸口氣,這才上前開門。
門開,還沒來得及看清人,只聽“噗通”一聲,一道爛醉的人影子就跪在前。
“娘……”他哭著,為自己今日在留朱館散播和章淩之的謠言一事而愧,可對于章淩之的恨意、和迫切想要攀附他一輩子的不甘,他竟罔顧母親的名節,主往上潑了髒水。
“怎麽了?你又惹什麽事了?”
王月珠蹙眉,只是不解,心頭慌了起來。
這下沒有章淩之兜底,若是他又在外面闖出什麽禍患來,自己這還真不知該怎麽辦呢。
“無事……”終是不敢同母親承認,他擡起袖子抹抹眼淚,胡扯道:“我今天就是忽然想起,娘您這麽些年一個人把我們拉扯大,著實太不容易,兒子沒別的本事……倒總是給您惹事……是孩兒不孝……”
他哽咽間,竟是真意切起來,哀泣著給母親重重嗑一個頭,方才起,“時間不早了,娘您早點歇下吧。”
王月珠言又止,在母親疑憂慮的目中,他巍巍地轉離去。
著兒子落寞的背影,王月珠心中嘀嘀咕咕,總有些不大放心。
哎,若是阿越還在邊,就好了。
突如其來湧起一陣空虛,心悸著,手住口,淚水已然夾在眼角間,幽幽地合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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