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召容繼續理政務，一個多時辰過去，沈支言都趴在桌上小憩了一會，他還在非常專注地忙活。

伏在案邊著他批閱奏章的模樣，燭影搖紅，映得他側如畫。他眉骨生得極高，在眼窩投下深深淺淺的影，薄天然帶著三分涼薄意味，偏生被暖一照，竟出些罕見的和來。

著著，輕輕喚了聲：“薛召容。”

薛昭容吻聲轉頭看，正對上泛著薄紅的臉。眼神清亮如秋水，指尖卻無意識地絞著帶，瓣抿了又抿，才細聲細氣道：“我想親親你。”

這話說得又輕又，只是想討個安眠的藉，卻不知這含帶怯的模樣，比什麼甜言語都人。

薛昭容低笑一聲，眼底浮起細碎的。他傾向前，目落在眉眼之間，每一寸流連都帶著灼人的溫度。

沈支言耳尖燒得通紅，迎著他的視線。

他索將朱筆一擱，奏折推到案角，朝手：“來吧。”

難得主一回。

沈支言著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慢慢將自己的手上去。他掌心溫熱，偏指尖沁涼，相時似雪落炭火，激起細微的戰栗。

他手臂一收，便將人牢牢鎖進懷中。甘松香混著墨香撲面而來，沈支言上了他堅實的膛。

昨夜纏綿的溫存猶在眼前，今日案牘勞形本不該分心，可此刻燭影搖紅，懷中人眼波盈盈，倒人再難把持。

沈支言指尖過他繃的結，低頭親了他一口。他呼吸一滯，眼底驟然翻起暗。

摟他的脖頸，輕輕含住他的，青如瀑垂落，溫地親吻著他。

齒間似化開的糖，又似初春融雪，溫得人沉溺。他掌心下的腰肢得像柳，偏瓣帶著人的熱意，點到哪里便燒到哪里。

不過片刻，滿室春意漸濃。

沈支言微微側首，雙頰緋紅如醉，眼波盈盈過來。薛昭容攬住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將人抵在書案上。周氣勢陡然變得凌厲，連吐息都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瞧見他眼底翻涌的，那與生俱來的強勢此刻展無。

荷香過紗窗漫進來，與案上散落的奏折墨香織，竟比任何熏香都更催人。

沈支言輕了一聲，到他扣在腕間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將發燙的臉頰埋在他肩頭。

薛昭容的指腹在后頸緩緩挲，激起一陣戰栗。他剛想開的，便被用手抵住膛：“不可再像昨夜那般了，你還有政務要忙，我會心疼，我只是想睡之前親親你。”

他僵住了作，手背青筋微突，強自下翻涌的，將人抱到桌子上。

沈支言乖巧地上去，雙臂環住他的脖頸。這個姿勢恰好讓整個人都嵌進他懷里，像只收攏羽翼的雀兒。

“就這樣抱一會兒。”又將臉埋在他頸窩，上清香漸漸平了的躁意。

薛昭容深吸一口氣，了的發，眼底的化作一片溫。

又主親上來，他被親得嫣紅。最后輕笑一聲：“好了，我滿足了，去摟著孩子睡了。”

說罷從他上下來，不等他回答就鉆進了被窩里。

……

薛召容了升騰起來的、，重新執起朱筆，于燈下凝神批閱奏折。待最后一本折子合上，他方起走向床榻。燭影搖紅間，只見妻兒相擁而眠，面容恬靜，睡得很香。

這就是最人最幸福的畫面了。

翌日沈支言醒來時，薛召容早已去理朝政。梳洗罷，將孩兒與嬤嬤，然后去找許瑩。

宮中殿宇經年修，廊腰縵回間愈顯深幽。沈支言穿過幾重朱漆門檻，終在一僻靜廂房前停下。

推門，但見許瑩獨坐窗前怔怔出神。聞得門軸轉之聲，驚惶起，待看清來者是沈支言，眼中倏地閃過一防備與詫異。

沈支言走上前，道：“許姑娘，未曾想你我還能在此重逢。”

的眸微垂，落在許瑩尚不顯懷的腰腹間，開門見山地道：“聽聞你有孕在，今日特來問幾個問題。”

許瑩眉頭輕蹙，下意識上自己的小腹，退后半步。

沈支言走到桌旁落座，道：“別怕，我不會傷你。且坐下說話。”

許瑩遲疑片刻，又重新坐下，冷聲道：“你要同我說什麼？你也曾懷六甲，而今我亦如此，有何稀奇？不就是想問這孩子的生父是誰？依你看，該是誰呢？”

許瑩已猜出的來意。

沈支言道：“許姑娘應當明白，以你如今的份，無論與薛盛有無夫妻之實，都難逃梟首之刑。你父兄已無翻之日，薛盛亦是如此。偏生此刻你有了孕，倒人不得不斟酌一二。”

“這份猶豫，不過是為了你腹中胎兒，若孩子當真是薛盛的脈，那你們一家，便再無踏出這牢籠的可能。倘若朝臣們諫言催促，或許明日便是問斬之期。”

“若你腹中骨非他脈，皇上或可網開一面，許你遠遁離開，永世不得京。”

“許姑娘，你此生是善是惡已不重要。王敗寇，時局如此，你們已經沒有了退路。至于你與薛盛的事我無意探聽，只想知道這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許瑩忽地低笑一聲，眼底浮起幾分譏誚：“你既已猜得七八分，又何必來問我？縱是刀斧加，我亦不會吐半字。”

窗欞進的日映在蒼白的臉上，襯得那抹笑意愈發涼薄：“當初你困在宮中時，薛盛念你有孕在，未曾為難。如今倒真是風水流轉。若皇上當真要我死，一道圣旨便是。只是就看諸位的良心，過不過得去了。”

沈支言凝視著這般模樣，想起初見時，還是讓人眼前一亮的江南子，如今卻盡顯滄桑。

沈支言眸漸沉，嘆氣道：“當真不說嗎？若你執意如此，那便只能認定這孩子是薛盛的。屆時，你與薛盛真的就難逃一死。”

“許姑娘，不必拿孩子作籌碼。若他生來便注定是個悲劇，又何苦來這世間走一遭？為了延續他父親未竟的野心？讓他重蹈覆轍，在雨腥風里爭那個本就不屬于他的位置？”

“許姑娘，若你當真疼惜這個孩子，就該想想他往后的人生。不是生下來便算盡了心。你能護他周全嗎？能教他明理向善嗎？能讓他長心系蒼生的棟梁嗎？”

“為了那點癡心妄想，就要讓一個無辜生命來承這一切？若這孩子真是薛盛的，你們誰也活不。你有孕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大臣們都在等著皇上給你們一個決。若此時孩子生父

另有其人，或許能夠保你和孩子平安。屆時，你尚可帶著孩子遠走高飛，做個尋常婦人，教他知書明理，平安長大。”

這世間恩怨，本就不該牽連孩子。

許瑩聽聞這些話，指尖在袖中微微發。

“冤冤相報何時了。”沈支言輕嘆一聲，“那些不該有的心思，該放下了。”

沈支言不明白，若孩子不是薛盛的，許瑩為何一直不說生父是誰，只要說了，就有機會活命。

殿熏香裊裊，許瑩垂眸不語。如今擺在眼前的，不過是要在滿盤皆輸中，擇一條稍好些的死路。

即便說這孩子是別人的，皇上開恩許姓埋名遠遁他鄉，余生也只能在窮鄉僻壤獨自育孩兒。

而薛盛......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目不能視，即便茍活于世，也不過是行尸走。

窗外一陣風過，吹得花兒簌簌作響。許瑩著地上搖曳的影，想起那個連眼風都吝于施舍的薛盛，心頭泛起陣陣苦。

誰曾想，當初長街匆匆一瞥，竟教墜這人心編織的羅網，一步步走到如今這般境地。

自為薛盛淑妃那日起，這結局便已經注定了。

決戰前夜，薛盛踏著殘月尋到，昔日英的廓被烽火削得形銷骨立，唯有眼底還燃著將燼的星火。

他對道：“許姑娘，這局怕是真要輸了。我的結局，就是你的結局。”

他苦一笑又道：“你表哥前日又遞了信，他說，仍愿娶你。若是戰爭敗了，薛召容奪得帝位，你我只有死路一條。不過你若懷了孩子，薛昭容或許還會留你命。跟你表哥走吧，去過尋常人的生活。大戰失敗時，我希許姑娘幫我一個忙，在我無法求死的時候，還請想辦法殺了我。”

當時看到了他眼中的絕。

生死之際，不過是錦上添花的虛妄，能活著已是萬幸。于是跟著表哥離開了皇宮，準備姓埋名安穩一生。可偏偏命運弄人，表哥剛帶離開京城，就被兵抓去征戰，最后馬革裹尸，再未歸來。

多可笑啊。

窗外春正濃，滿庭芳菲灼灼，可有些人注定等不到下一個春日。

這世道不該有戰爭，不該有所謂的正道，更不該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們為了權柄廝殺，卻要百姓用去填他們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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