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容角微揚：“正因艱難，才能讓他更為心服。此去約莫許多日，你照顧好自己。”他轉執起的手，“薛盛慣會拿人肋，你在這里須得萬分小心。我會多撥些暗衛護你。這些日子你定要好生習武，縱是吃些苦頭也要咬牙撐住。”

他的指尖過的眉眼：“往后這條路荊棘叢生，我自會拼盡全力護你周全。但你要答應我，定要跟上我的腳步。”

沈支言明白，他們若要在世中就大業，若想攜手并肩走完余生，弱無能是斷斷不的。

很開心薛召容并未將視作深閨弱質，只配打理柴米油鹽的瑣事，而是盼著他能長為足以與比肩的強者。

眼角微紅，為他整理著襟，回道：“你放心，待你歸來時，我定已將騎馬練得純。劍法我也在勤加練習，雖一時難見效，但我必當竭盡全力，不會讓夫君擔憂。”

他捧住的小臉，親昵地蹭了蹭的鼻尖：“好，來時給你帶點好東西。”

沈支言紅著臉點頭，隨一道下榻著履。送至門外時，鶴川早已候在階下，瞥見二人微的襟發，目在自家公子泛紅的耳尖上頓了頓，旋即垂首斂目，這形，他約莫猜出了七八分。

沈支言又囑咐幾句，薛昭容頷首隨鶴川離開。

二人出了院門，鶴川低聲道：“鄰城布防已探明，今夜突襲正是時機。”

“嗯。”薛昭容指尖拂過腰間劍柄，“去喚薩木同行，今晚該讓他見識見識。”

鶴川問道：“怎的突然要帶上薩木？這事，還是別讓北境的人跟著了，畢竟他們這一帶的人都有來往，萬一混進個細作呢？”

薛昭容回道：“無礙，我自有打算，這次須得他心服口服，連同他手下那幾個刺頭，一并帶上。”

鶴川應了聲，目掠過他仍在泛紅的耳尖，忽然低笑一聲。

薛昭容橫肘輕撞他：“笑什麼？”

鶴川連忙繃住笑意，卻又忍不住問道：“公子想要娃娃還是男娃娃？”

娃娃？男娃娃？

薛昭容沒料到他突然問這個，口道：“自然要個娃娃，像支言那般玉雪可的。”

鶴

川嘿嘿一笑：“我也想要個娃娃，像阮苓那樣活潑的。”

二人出了院，走到駿馬前，薛召容檢查了一下馬鞍，問他：“你們準備何時婚？”

鶴川回道：“待平定這幾座城池，我便帶著阮苓回猶宜一趟，問問二老的意見。”

薛召容翻上馬，道：“那你這段時間須得立些戰功，也好那二老高看你一眼，如此求婚才能順利。”

鶴川也翻上馬，拍了拍口道：“沒問題。”

——

京城，淑妃殿。

一縷清幽茶香自青瓷茶壺中裊裊升起，在殿氤氳開來。

新帝薛盛端坐在案前，目落在眼前正專心沏茶的淑妃許瑩上。蔥白的指尖輕執茶，作行云流水，袖間暗香浮。

“這茶是家父特地從江南捎來的明前龍井。”許瑩輕聲開口，嗓音溫，“口清甜回甘，最是醒神。民知曉陛下今日要來，寅時便起準備了。”

說著微微傾，玉手執起茶壺，琥珀的茶湯穩穩落青玉盞中。水汽氤氳間，將茶盞輕推至薛盛面前。

“這茶最是講究水溫火候，多一分則苦，一分則。”許瑩眼波流轉，“陛下嘗嘗可還合心意？”

薛盛垂眸著盞中清茶，裊裊茶煙間浮著沁人心脾的清香。他執起青玉茶盞，淺嘗一口，眉宇間頓時舒展：“沒想到許姑娘還有這般好手藝。這茶香氣清幽，口甘醇，回味悠長，甚合朕意。”

許瑩聞言掩輕笑，眼波盈盈似春水漾：“陛下喜歡便好。民家鄉盛產名茶，有云霧、峰諸多品類，皆是上等佳品。若陛下不嫌棄，民愿日日為陛下烹茶。”

“許姑娘有心了。”薛盛含笑頷首，目掠過殿陳設，溫聲問道：“在這里住得可還習慣？可缺些什麼？”

許瑩緩緩落座，眸不由落在薛盛的面容上。那張俊朗的容，比平日更添幾分攝人的威儀，劍眉之下，一雙目如蘊星河，流轉間盡是帝王獨有的矜貴氣度。

輕聲回道：“多謝皇上恤，民在這兒一切都好。只是不能時常見到皇上，難免覺得寂寥。”

薛盛回道：“若是覺得悶，不如朕為你尋個郎君？你可說說，中意怎樣的男子？朕替你。”

尋個郎君？

殿燭火輕輕搖曳，映得兩人影疊。

許瑩聞言，眼底瀲滟的彩倏然一黯。低垂螓首，羽般的睫在玉面上投下淺淺翳：“皇上這話從何說起？雖說你我是在做戲，可若傳出什麼風言風語，損了皇上天威，民萬死難辭其咎。”

薛盛低笑，指尖輕叩案幾，龍紋廣袖在燭下流轉著暗金紋路，他清聲：“朕既為九五之尊，這宮闈之事，豈容他人置喙？你正值韶華，本該覓得良人。如今宮陪朕演這場戲，倒是耽誤了。”

殿外更聲聲，他執起茶盞淺啜一口：“不過許姑娘且寬心。令尊才干過人，朕擢升他為太師，也會準備讓你兄長進翰林院。”

許瑩聞言倏然起，立即盈盈下拜：“民代父兄叩謝天恩。”

薛盛抬手虛扶：“不必多禮。那日若非你相助，朕也難以事。再說令尊與令兄確有經世之才，這些職他們當之無愧。”

他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沉片刻，忽而話鋒一轉：“倒是那沈支言......聽聞先前將你從和都接來后，安排在一客棧里。不知與你，都說了些什麼？”

許瑩未料到他突然問起這個，抬眸，正對上天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目，似有萬千星輝沉在眼底，又似寒潭映月，人看不真切。

垂下眼眸輕聲回道：“回陛下，沈姑娘當時只問了東街盜竊一案，又向民求證那日假死之事是否與陛下有關。”

薛盛眉梢微挑：“僅此而已？”

“是的陛下，沈姑娘待人溫和，除了問這些，并未多言其他。只說......”聲音漸低，“只說令兄想見民，讓民暫且在客棧等候。可民等了數日未見人來，反倒等來了陛下。”

薛盛凝視著溫婉的容。燭下，如新雪初凝，柳葉眉下是一雙會說話的杏眼，說話時帶著江南子特有的吳儂語。

這般姿容若在尋常男子面前，怕是早人魂牽夢縈。可薛盛的目卻始終清明如潭，不見半分漣漪。

他忽而低笑，指尖又在案幾上輕輕一叩：“若當真如此，你上那串珍珠手串又從何而來？朕查過，這是江義沅買來贈予沈支言的，怎會到了你手里？”

說起手串，許瑩指尖一，立即彎行禮，輕聲回道：“回陛下，是沈姑娘來尋民那日不慎落在客棧的。民原想歸還，卻再尋不見人影。”

“是嗎？”

薛盛審視著，過了一會，沖擺手：“起來罷，再為朕斟盞茶。”

許瑩盈盈起，執壺又為他倒了一杯茶，只是遞茶時，看到他搭在案上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一時晃神，不經意地了一下他的手背。

間，薛盛驟然收手，接著反手扣住了的手腕，頓時茶湯濺落在案幾上，暈開一片深水痕。

薛盛眉心微蹙，眸中溫潤之倏然褪盡：“莫要在朕面前耍這些心思，拿穩你的茶盞。”

許瑩未料到他如此警覺，慌忙跪伏于地，祈求道：“陛下恕罪！實在是……實在是陛下龍章姿，民一時恍惚才不小心到。”

薛盛蹙眉著，眼中冷意緩和了一些，卻聽又突然問道：“陛下，民斗膽一問，您與民演這出戲，究竟所為何來？還有，您為何對沈姑娘這般在意？這已是第三次提起了。”

第三次……

竟然第三次了？

薛盛形微頓，修長的手指緩緩收攏。殿燭火噼啪作響，在他廓分明的面容上投下深淺不一的影。

許瑩見他沉默，壯著膽子又追問一句：“莫非，陛下也心儀沈姑娘？”

“心儀？”薛盛聞言低笑。

他默了片刻，甩開的手腕，道：“掠奪二字，你可懂得其中真意？這世間最極致的快意，莫過于將他人珍視之盡數奪來。”

他忽然傾，袖間龍涎香若有似無地拂過對方襟：“不必在乎那人在你心里是何分量，要的是，看著他在你掌中掙扎的模樣。越是難啃的骨頭，嚼起來才越有滋味。若能從對方手里奪來江山，再將心尖上的人一并擄走，那才痛快。”

“痛快”二字輕飄飄落下，卻似重錘砸在寂靜的殿宇中。

他直起，眼中晦暗難辨，嗓音愈發清冷：“這般徹頭徹尾的征服，才算得上勝利。無需在意奪來的人是否心悅于你，也無需刻意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一個結果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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