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仰頭大笑道：“好一個忠犬，那老東西竟養出這般牙尖利的狗崽子。朕活到今日，還從未見過如此狂妄之徒。就憑你，也配威脅朕的命？”

他話音未落，佩劍已然出鞘。鋒刃抵在薛昭容頸間，激起一片寒芒。額角青筋暴起，握著劍柄的手因暴怒而微微發，仿佛下一刻就要讓這顆桀驁不馴的頭顱滾落丹墀。

薛昭容毫無懼地迎上他的目，冷笑一聲：“陛下盡管手。只是這一劍下去，不知您這龍椅還能坐穩幾日？想激化矛盾？想挑起戰事？好啊，那便試試，看看是親王府更勝一籌，還是陛下棋高一著。”

“這些年，您心積慮要除掉我父親，可曾得手？您可知為何？因為我父親手握的勢力，遠超出您的想象。”

“您當真以為，這滿朝文武還忠心于您？”薛昭容譏誚地勾起角，“不妨細想，近日批閱的奏折從何而來？經誰之手？又有幾件要事

真正由您決斷？太子殿下中毒垂危，陛下莫非真要眼睜睜看著嫡子殞命？屆時朝堂，您又當如何自？”

“還有薛廷衍，陛下當真以為，將他藏了二十余年無人知曉？我父親若毫無察覺，豈會容他活到今日？究竟是您太過自負，以為天無，還是愚蠢至極？”

“還有二皇子，他對皇位虎視眈眈，以他的才干手段，以及野心，怕是連謀朝篡位都做得出來。”

皇上聞言瞳孔驟，難以置信地盯著他道：“那日，那日私闖冷宮之人是你？你還知道些什麼？”

“臣知道的太多了。”薛召容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僅知曉薛廷衍的世，更知道皇上您有個孿生兄弟。當年您為了取而代之，親手了結了他。”

殿燭火猛地一。

皇上先是一怔，繼而眉頭鎖，半晌，他突然低低笑了起來，笑聲森冷如冰：“你倒是厲害。可朕告訴你，莫要在此自作聰明。你又怎麼確定那孿生兄弟是朕的，而不是你父親的？”

他緩步近，龍袍下擺掃過青磚：“你活得就像條喪家之犬，不過是親王府養的看門狗。朕明明白白告訴你，你那所謂的父親不會來救你。不信？大可一試。”

他咬著牙：“這本是朕與你父親的恩怨，無論是債還是皇權，都不到你手。偏你不自量力，在此狂言犯上，你當真活膩了？”

言至此，他廣袖一甩，怒喝道：“押下去，大刑伺候。”

——

尋心切的沈貴臨聞得薛召容被皇上收押，急急尋到親王府。薛親王聽罷消息，卻是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道：“太傅大人且寬心，此事本王已然知曉。皇上這是在給本王下馬威。如今他已是按捺不住，竟用這等下作手段，想要速戰速決。”

“王爺明鑒。”沈貴臨憂心忡忡道，“只是下落不明，下實在擔憂。或許此事與皇上有關，也或許與何蘇玄不了干系。”

薛親王道：“本王早已派人潛宮中查探。依本王之見，這何蘇玄絕非等閑之輩，保不齊是與皇上聯手設局，故意讓沈支言放松警惕，再行擄人之舉。”

他忽而展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不過太傅盡可放心，何家二老已在本王掌控之中。若他們敢輕舉妄，我定不會讓他們好活。”

沈貴臨長嘆一聲，眼底盡是焦灼：“我怎能不急？那可是我的兒啊！自與你們定下婚約起，我們沈家可曾有過一日安寧？我兒又何時過過舒心日子？這才嫁過去幾日，就下落不明。”

“我聽聞皇上故意要派薛召容去邊關平，就是要在此時將他支開，好趁機下手，讓他有去無回，如今我兒生死未卜，只要能平安歸來，我也顧不得許多了。”

薛親王眉頭鎖，沉聲道：“你現在這般激又有何用？皇家既已按捺不住要出手，那便兵來將擋，你只管穩住朝堂局勢，其余之事，自有本王料理。”

沈貴臨心中了然，薛親王這段時日的低調行事，必是暗中做好了萬全準備。可如今皇上狗急跳墻，他實在憂心這場爭斗一旦發，苦的還是黎民百姓，更是他的至親骨。

為朝廷重臣，他既要為社稷憂心，又不得不為家人奔走。

“事已至此，退無可退。”沈貴臨長嘆一聲，拱手道，“那便全仰仗王爺了。還王爺多派些人手在宮中打探，希盡快尋得小下落。”

薛親王了發脹的眉心，顯然也未料到皇上會使出這般手段。他沉聲道：“太傅且寬心，本王手中尚握有重要籌碼，量他也不敢輕舉妄。”

見親王神如此篤定，沈貴臨終是未再多言。離開親王府后，他徑直去了將軍府，與江將軍議良久，而后繼續四打探兒的下落。

——

昏暗的房間里，燭火搖曳，映得薛親王的面容晦暗不明。他著眼前養育二十余載的“兒子”薛廷衍，角勾起一抹不明笑意：“這二十年來，我待你如己出，你可知道為何？”

不待回應，他負手踱至窗前，聲音里著蒼涼：“我一生無妻無子，只盼能有個孩兒，看著他長大人，繼承我這一生打拼來的基業。”

他轉看向薛廷衍，眼中竟泛起一溫：“而你確實出，是最合適的人選。即便后來知曉世，仍敬我如父，這份孝心，為父很是。可這世上，哪有父親會狠心將親子送虎口？哪有夫君會將發妻囚冷宮二十余載，不得與孩兒相見？”

“當年為奪帝位，他連同胞兄弟都下得去手，襁褓嬰孩都不放過，有這樣心狠手辣的父親，你可覺得心寒？為了除掉我，竟讓你潛伏在我邊......整整二十幾年。”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牙里出來的，在寂靜的室格外刺耳。窗外的枝葉被秋風卷起，撲簌簌地打在窗欞上。

薛親王又走到桌前，緩緩挲著手中的青瓷茶盞，眼底泛起幾分悲涼：“這二十余載，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最是清楚。我知你曾多次起過殺心，卻終究下不去手。可見你心里還存著幾分良知，知道究竟是誰真心將你視如己出。”

他抬眸看向對方，語氣陡然轉冷：“如今太子命不久矣，可你那好父皇卻遲遲不召你回宮繼位。他在防什麼？不過是怕養在別人窩里的狼崽子，終有一日會反噬其主。”

“即便你回去，這太子之位也不到你坐。二皇子是何等人，你或許不知，我卻再清楚不過。以他的心機手段，斷不會讓你有機會染指儲君之位。”

“眼下你尚有余地抉擇，是回到那個將你當作棋子的生父邊與我為敵，還是隨我共謀大業？若我得登大寶，太子之位非你莫屬，來日這萬里江山也終將予你手。”

“這二十余載的養育之恩，你心中自有計較。只要你肯狠下心腸，此戰，本王必勝無疑。”他忽然輕笑一聲，帶著幾分傲然，“即便沒有你，這一仗我也勢在必得。這些年臥薪嘗膽，豈是兒戲？一旦出手，必將對方打個措手不及。”

他最后深深了對方一眼：“機會只此一次，是選擇走得更高和真心待你的父親，還是回到那個提防、連太子之位都不愿許你的生父邊。你，好好思量。”

房間里安靜下來，

薛廷衍靜立良久，眉間壑愈深。燭火在他眸中跳，映出一片晦暗難明的神。

過了一會，他道：“父親多年養育之恩，孩兒沒齒難忘。這些年來，孩兒確是真心將您當作生之父。只是眼下這般局面，還父親容孩兒些時日思量。”

他看向薛親王，眼中閃過一痛：“冷宮里......還有我娘親。那個父親我可以不認，但生之母，孩兒實在放不下。我母親被關了那麼多年，盡了苦楚，我想救出來。”

“至于太子之位，孩兒自然想要。父親也知曉我的能耐，即便沒有薛召容相助，我照樣能坐穩這個位置。”

他深深一拜：“無論作何抉擇，父親這份恩義，永世不忘。今日父親一席話，令孩兒醍醐灌頂。若他日我為人之父，斷不會將骨當作棋子，更不會讓結發之妻在冷宮里，熬過二十載春秋。這天下......想坐那個位置的人太多。可坐不坐得上，坐不坐得穩，又是另一回事。我深知父親的手段，終有一日，這九五至尊之位必是您的囊中之。”

薛廷衍機敏過人，說話滴水不，最是懂得審時度勢。脈親緣這張網，他們彼此心知肚明。自打相認那日起，這十幾年來，二人竟將這場戲演得天無，倒真了旁人眼中父慈子孝的典范。

戲做久了，假意也了真心。薛親王怎會看不他的心思？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叩：“好孩子，只要你初心不改，為父與你，定能攜手登上那至高之。如今薛召容被囚在深宮之中，皇上想拿他來鉗制本王，雖然薛召容這步棋對本王用意不大，但是終究養了這麼多年。你進宮找趟皇上，想辦法將他救出，雖然他最近有些瘋魔，但于你而言，還是有些利用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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