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薛昭容這一路走來，歷經多坎坷磨難？那個曾為赴湯蹈火的郎君，那個執拗地追著影不放的癡人，好不容易才與修正果，卻在一夕之間將前塵往事盡數忘卻。

是多麼的可憐。

“總會想起來的。”道，“就像從前他等我那樣，這次，我也會等著他慢慢記起來。”

現在終于明白而不得是何種滋味，很佩服薛召容的耐心。

阮苓瞧見眼底泛起的紅暈，連忙握住的手道：“姐姐莫急，一時想不起也無妨的。只要他如今待你好，比什麼都強。只是，我聽聞你們至今還分房睡，他當真就無于衷嗎？你們有沒有好好聊聊？”

沈支言回道：“那夜在屋頂賞月時，倒是把話都說開了。薛召容這些年過得太苦，我倒寧愿他就這樣忘了那些求不得的痛楚。至如今他能安眠，能好好用膳。”

阮苓道：“可你們到底是正經夫妻，這般生分著，時日久了難免惹人閑話。再說，夫妻之間總該同房那份歡愉，如此才能增進，現在這般不上不下的，豈不是煎熬？”

誰愿意明明有了人和夫君，還獨守空房呢？

沈支言垂下頭，好一會才道：“從前是他追著我跑，如今換我來守著他，很公平。那時他盡冷待都不曾退，如今我豈能半途而廢？想不起來也無妨，大不了，我們重新相識一場。”

一直這樣安自己。

阮苓瞧著這般溫言語的模樣，心里反倒更酸楚。哪家娘子不盼著與夫君耳鬢廝磨？不過是強撐著面罷了。

想了想道：“姐姐，我倒有個主意。你這些日子百般溫，他反倒習以為常。不若，給他些刺激？”

“這話怎麼說？”

“今夜你待他格外好些，好到讓他難抑時，然后突然離去。或是尋個由頭與他爭執，之后便冷著他。這般若即若離的折磨，說不定能他想起當初求而不得的滋味。等把他熬得抓心撓肝時，保不齊就能靈一現呢？”

“如今這般形，非得要些刺激才能喚醒記憶。可咱們總不能真拿磚塊敲他腦袋不是？倒不如在心思上下功夫，他些煎熬，說不定就能想起什麼來。”

見沈支言面遲疑，又道：“雖說這法子不算厚道，可姐姐難道要一直這般等下去？若他這輩子都想不起來呢？”

沈支言躊躇著，道：“他這些時日才剛展，我怎忍心，不過，或許可以換個溫和些的法子試試。”

阮苓：“不若先去問問大夫？若大夫說這法子使得，姐姐再斟酌著用？”

沈支言思忖良久，終是與阮苓一起去尋大夫。大夫聽完阮苓的主意，沉道：“此法倒也使得。老朽曾見有人這般施為，確能喚起舊憶。夫人這些時日待公子微，公子卻始終未能記起前塵，怕是，有時人沉溺現世安穩，反會下意識抗拒回憶。這倒非公子本意，實乃人之常。”

有時人沉溺現世安穩，反會下意識抗拒回憶。

是因為這樣嗎？所以他才不愿意記起？每次問他，他都是笑著說一點沒想起來，好像對忘記也沒有太多愧疚，好像也很時下對他的溫。

可是，與他前世今生那刻骨的，怎麼能說忘就忘呢？

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怎樣想的，這些日子待確實也很好，可以買禮，可以擁抱親吻，可就是不肯再走近一步。

他好像在本能地抗拒著什麼。

雖然盡可能地去包容他，去他，可有時候瞧著他親吻之后轉頭回了隔壁房間，還是會有陌生，還是會很心酸。

送走阮苓后，獨自坐在庭院石凳上。夏末的風掠過海棠枝頭，拂落幾片殘紅，正落在月白的裾上。

這幾日府中關于新婚夫婦分房而睡的閑言碎語，已經傳得愈演愈烈，聽著也很不是滋味。

暮四合時，親自備好幾樣薛昭容吃的菜肴，又命人溫著一壺梨花釀。

梳洗罷，倚在雕花窗欞前，執著一卷書卻久久未翻一頁。目總不由自主地往院門飄去，那人已連著兩三日起早貪黑的忙活，莫說同桌用膳，便是好生說句話的工夫都沒有。

檐下的風燈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將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案上的飯菜熱了又涼，最后只得撤下去。

原想著今夜他總該回來了，手中的書冊翻過幾頁，卻總也讀不進心里去。月上中天，不知不覺間，竟倚著窗欞睡著了。

朦朧間，忽覺有溫熱的掌心輕輕托住的臉頰。緩緩睜開眼睛，便對上薛昭容溫潤的眸子。

他不知何時立在窗外，夜風拂的袂，還帶著幾分風塵仆仆的氣息。

“你幾時回來的？”直起子，了有些發麻的手臂，“我竟在這兒睡著了。”

“剛回來。”他將一個油紙包擱在窗臺上。

解開系繩，甜香頓時撲面而來，竟都是素日吃的點心。拈起一塊芙蓉咬了一小口，眉眼彎彎地道：“好吃。你可用過膳了？灶上還溫著飯菜呢。”

“還沒有，外頭的飯食總不合胃口。”他聲音里帶著倦意。

“那快去用飯罷。”立即將點心包好，提著角轉出房門。

月下，兩人的影子一前一后穿過回廊，漸漸融在一起。

到了膳廳，沈支言吩咐丫鬟們將熱騰騰的飯菜一一布好。薛昭容凈手座后，便托腮坐在一旁，目盈盈地著他。

“今日怎麼總瞧著我？”他被看得耳尖微紅。

“就是想多看看你。”角含著淺笑，眼底卻泛起一酸。

薛昭容仔細端詳的神：“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

輕輕搖頭，他沒再多問，待用完膳便起去了自己房間。

倚在月門前，著隔壁窗紙上出的燭。那燈火明明滅滅，最終歸于黑暗。

夜漸漸打了的繡鞋，仰頭著天邊那孤月，最終只化作一聲輕嘆。

翌日清晨，醒來后，推開窗欞，卻見薛昭容獨坐在院中樹下執卷而讀。朝為他鍍上一層暈，這般畫面看起來是那樣的暖人。

怔怔著，心頭百轉千回。既盼著他能憶起從前那段刻骨銘心的意，又怕那些記憶會打破眼下這難得的安寧。

畢竟，曾經的癡纏，也曾讓他遍鱗傷。

正出神間，他忽地抬眸，隔著滿庭晨對淺淺一笑：“醒了？”

應了一聲，出門走到他跟前，問道：“今日怎的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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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

“今日事不多，想在家休息半日。”他合上書卷，目落在臉上。

“可用過早膳了？”問道。

“用過了。”

站在他前著他，猶豫片刻，終是輕聲問道：“最近，你可曾想起什麼？哪怕零星半點也好。”

他抬眸凝視著，日過枝葉在他眉宇間投下細碎的影。他靜默片刻，才回道：“還是想不起我們從前的事。不過失憶后的點點滴滴，都記得分明。”

還是沒想起來。

聽罷，指尖微微收，勉強笑道：“那你且看書吧，我去用飯。”

轉往膳廳走去，他也沒有去追。到了膳廳，滿桌飯菜卻是一口也咽不下。

獨自在膳廳坐了許久，然后起回了自己房間。

午膳時分舅母來了，帶了很多禮品。

沈支言冷眼瞧著舅母這般殷勤作態，心下明白，定是李貴妃與嚴河私通之事東窗事發，怕何家深牽連，日后沒有倚仗，這才急著來攀。

舅母起初還強撐著笑臉寒暄，說著說著便掏出帕子抹淚：“我那苦命的玄兒，如今病得連床都起不來，卻還日日坐在院里發呆，里總念叨著你的名字。這孩子太倔了，還是放不下。”

“當初若不是薛召容對他那一頓毒打，他也不會掉進河里之后一蹶不振。大夫說，本就虛弱，被打時就傷到了肺腑，又掉進河里灌了水，才這般嚴重到險些喪命。”

“當初是他對你不敬，我們無說理，可是支言，你們畢竟是親表兄妹，你合該過去看看他，也莫要再對他說那樣冷言冷語的話。”

“他自帶你極好，你也了他多年的疼，不為別的，就為了他曾付出的那份真心和這份親緣關系，你也該與他冰釋前嫌，去看看他。”

“說來，他也沒做過什麼壞事，只是子傲慢了一些，可能讓你有所不適，但是念及多年分，你就別再計較了。”

舅母說著說著緒激難抑，眼淚落個不停。

沈支言靜靜聽著，卻是一言不發。可憐表哥遭此橫禍，可這世間種種苦果，多半都是自己親手種下的。

舅母在廳中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才離開，將人送到院門外回來，卻見薛昭容還在院中坐著。

沈支言未與他說話，回到房間拿了本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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