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行至陪嫁的宅院前,但見朱門張燈結彩,薛親王攜嫡長子并二皇子俱已在座。滿座賓客觥籌錯間,唯缺了沈支言那位素來“親厚”的表兄何蘇玄。
婚禮行得順遂,滿座賓朋俱來道賀。待三拜禮,沈支言便被喜娘攙進了房。獨坐喜榻,掌心早已沁滿冷汗。
外頭觥籌錯聲漸歇,房門終于被打開了,悉的腳步聲停在榻前。
“薛召容。”輕聲喚他。
紅綢蓋頭被金秤桿緩緩挑起。沈支言抬眸見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容,淚珠霎時斷了線。
起撲進他的懷中,哽咽道:“薛召容,你終于回來了,你可知,我這些日子是如何熬過來的?”
滾燙的淚水浸他前喜服:“我日日怕你回不來,夜夜盼你平安歸。薛召容,我好想你好想你。”
環住他的腰不肯松手,臉頰在他的膛上,著他悉的心跳聲。
慢慢解開他朱紅喜服的帶,從膛到腰腹,一寸寸過那些猙獰的新傷舊痕。指尖及一道較大的刀傷時,終于忍不住哽咽出聲:“你又去拼命,你怎麼那麼傻?你不用那麼拼命我們也是可以過得很好的。不是說了嗎?以后再也不做那些危險的事。”
凝噎的更厲害了:“其實你也不用這般急著趕回來,在前世,你我就是夫妻了,如今這婚禮,不過是個形式罷了。你不來,我一樣會嫁給你的。”
牽著他的手走到榻邊坐下,抬手卸下冠,滿頭青如瀑瀉落。繁復的嫁一件件褪去,最后只余月白中。
吹滅紅燭,唯留一盞守夜燈。
開始他的婚服,一邊著一邊道:“那些虛禮,上輩子都行過了,杯酒也別喝了。你臉不太好,我們先休息好不好?”
第50章 第50章便耍賴似的往他懷里鉆……
去他的服,他有些慌,憔悴的面容偏生被燭火映得熠熠生輝。他一如既往地直脊背,清瘦的姿總人覺得神奕奕、神采飛揚。可他眼底明明藏著虛弱。
屋昏昏沉沉,卻足以辨清彼此眉眼。褪下他的大紅婚服,抬手捧住他依舊冰涼的臉頰,四目相對。著著,眼中便噙了淚。絮絮說了這許多,可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帶著哭腔了他一聲,淚水便斷了線似的砸在他的襟上。凝噎著道:“無妨的,無妨的......我知道你傷得重,此刻定是昏沉著,以后變什麼樣都不要,總會慢慢養好的。往后我定好好待你,咱們好好過日子。”
語無倫次地說著,見他仍不做聲,起問他:“要不要喝水?我去給你倒。”
慌得厲害,瞧見他眼中那抹憂與恍惚便心如刀絞。人雖是回來了,魂卻不知歸未歸。
知道,或許這樣的傷勢會留下怎樣的痕跡,可不在乎,只要他還能坐在眼前,只要那口氣還在,一切都好。
走到桌前拿起茶壺,手卻抖得厲害,茶壺傾了又傾,盞中始終接不進水,倒將桌案淋得一片狼藉,混著簌簌墜落的淚痕,一滴一滴從桌沿落下。
“沈姑娘。”他突然,聞言手腕一,整盞茶水盡數潑灑在案上。
他,沈姑娘。
果然......果然老天還是沒有放過他。恰似天邊那對糾纏的星子,若始終不得分離,若命數終究難改,那人便
永遠逃不開刀劍影。
沒關系......在心底反復默念,但是淚水已經浸前襟,在料上洇開大片深痕跡。
僵立在案前,背脊得筆直,既不敢回首,亦不敢應聲。
靜默半晌,他又道:“沈姑娘,可否替我去取些吃食?自醒來便被鶴川拉著婚,至今粒米未進。”
又是一聲“沈姑娘”,生生剜在的心口上,但他知道,總歸是好的。
“好。”應了一聲,慌忙拭去淚痕,匆匆去廚房備了滋補的湯羹與飯菜。
不一會,端著飯菜回來,重新點燃紅燭,頓時滿室驟亮。燭火搖曳間,這才真真切切看清了他那雙眼眸,雖然依舊好看,卻含著三分憂思七分疏離。
他抬眼看,四目相對間,話未出口,淚又落了下來。
他見哭了,起走到面前,低頭看了看,抬手替著眼淚:“別哭了,坐下來用些飯菜,這一整日,你定是也壞了。”
他的聲線,他的語調,分明還是從前的薛召容,可字字句句卻著說不出的陌生。
仰面他,見他眸中仍是憂沉沉,又夾雜幾分茫然。
憋住眼淚,點著頭:“好,我們先吃飯。”
強自按捺心緒落座,可總是忍不住看他,他依舊是那般英的廓,只是憔悴了許多,好像在強撐著神。
他執匙舀了勺湯,喝了一口又放下,另取了個青瓷小碗,盛了碗熱粥放在跟前,他雖然沒說話,可那關切的作是那樣的悉。
滿腹疑問,張了張口,終究化作無聲,待他養足神再說也罷。
拿起勺子喝了口粥,明明與往常一樣的口味,今日卻覺得有些苦。
他默默用著飯,胃口好似比以前好的多,也不知多時日未好好吃一頓飯了。
用過飯后,他的氣稍霽,目在床榻間游移片刻,耳尖泛紅地道:“不如今晚......你睡床榻,我坐著。”
搖頭,抓起他的手道:“這如何使得?既已婚,自然該同寢而眠。況且你上還有傷。”
“要一起睡?”他整張臉倏地漲得通紅,被他牽住的手下意識往后了,眼神飄向門外,訥訥道:“鶴川......鶴川沒說要同寢啊!”
鶴川只說讓他婚。
瞧著他惶的模樣,聲問道:“何時回的京?”
他回道:“聽鶴川說,是昨日到的。今晨方醒,便被拉著換了喜服。我原有許多話要問他,卻來不及說就被送來親了。只是他未曾說過,要與新娘子同寢這樁事。”
聽得心頭泛酸,輕他手背道:“無妨的。我是怕你坐著歇不安穩,才想著讓你躺下休息。你若不愿,我斷不會勉強。待你大好了,我們再在一起睡。”
知道,他的意識還未清醒,便強撐著過來婚。他那傷痕累累的子里不知藏著多傷痛,怕是連站著都耗盡了氣力。
又輕聲道:“你去榻上睡,我在一旁守著你。”
“不能讓你一子坐著。”
“那我們一起,你睡里側,我在外側。”
他躊躇了一會,見淚眼汪汪,便點頭應下,只是,臉頰紅的跟個柿子似的。
瞧著他這般態,反倒破涕為笑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們只是好生睡一覺,明日我再尋鶴川問個明白,可好?”
他應了聲,走到榻邊褪了靴履,正要躺下時忽又頓住,轉頭對道:“還是你睡里頭罷。我在外側守著,免得你跌下去。”
他雖腦子不清醒,但是行為卻如往常一樣仔細。不由莞爾,依言了繡鞋上了榻。
兩人并肩躺下后,燭晃得他蹙了蹙眉,轉頭看了一眼,復又起將紅燭吹熄。等到他重新躺回時,往他懷里鉆了鉆,手正要抱住他,他卻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
一把攥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往后挪,輕聲道:“別退了,再退就要跌下去了。”
他住作,兩人僵臥在榻上,錦被間只聞彼此的呼吸聲。怕他掉下去,往里頭讓了讓子,他便跟著往里挨了挨。
帳中靜了半晌,溫聲問他:“上可還疼得厲害?”
他闔著眼應道:“渾都疼,最是腦仁昏沉,一片空白。”
“這次怎麼的傷?”
“記不太清了,應該是有人暗殺我,腦袋磕到了什麼地方。”
“你……不用著急回來的,可以養好傷再回來。”
“鶴川說婚很急,讓我必須參加。”
沉默了一會,心口疼的厲害,指尖無意識地收了錦被,沒再做聲。不一會,便聽得側傳來安穩的呼吸聲,他應該是睡著了。
靜靜躺在他側,一只手攥著他的角,一整夜未曾松開,仿佛稍一松手,這人便會消失不見。
翌日,沈支言醒來時,薛召容仍在沉沉睡著。靜靜凝視著他沉睡的眉眼,目掠過他微微的睫羽,最終落在那道猙獰的頸間傷痕上,心頭頓時泛起陣陣酸。
靜靜地看著他,他輕輕翻,襟微敞,出一片膛。瞧見,愣了一下,湊近,指尖挑開他的領,只見那心口橫亙著一道猙獰疤痕,周圍還散落著深淺不一的舊傷,讓人看著心疼。
眼眶一熱,指尖微著上那傷痕,卻忽覺掌心下的微微一。抬眸,正對上他緩緩睜開的雙眼。
四目相對,一時靜默無言。
晨過雕花窗欞,細細碎碎地灑在他的面容上。那棱角分明的廓鍍了層金邊,長睫在眼下投落淺淺影,隨著不甚安穩的睡夢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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