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支安瞧著這位一大早登門且總是魂不守舍的稀客，滿眼里都是疑。

還未等他問個原因，只聽薛召容突然問道：“你妹妹……今日可忙？”

第9章 第9章他將錮在懷中，氣息灼熱……

忙？

沈支安聞言微微一怔，打量著薛召容，卻見他耳尖竟泛起薄紅，心下不由一驚，莫非此人此來并非尋他，而是尋他的妹妹沈支言？

這般想著，愈發覺得蹊蹺。薛召容向來不與外界往來，更不曾與閨閣子有過集，怎會突然問起妹妹？況且他也不是頭一回來府上，昨日來就頗為反常，不僅留下用膳，還盤桓許久。今日更是毫無征兆，天未大亮就登門了。

還有，昨日妹妹竟將那串戴了多年的檀木手串贈予了他，這實在不似素日作風。即便是與自親近的表哥，也從未贈過這般重要的件。

薛召容見他盯著自己眼底滿是疑，低聲道：“我有幾句話想同說，不知今日可否一見？”

有幾句話要說？

沈支安愈發詫異，腦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不由口問道：“你們何時相識的？”

“初識不久，昨日不過是第三回見面。”薛召容回道。

第三回見面就有話要說？

沈支安心中雖覺蹊蹺，卻也不好過多追問，只道：“平日除了習畫琴，便是坐在檐下看書，倒也無甚旁的事。說來今日原該有琴課，偏生先生前幾日去了鄉下還未歸來，想是此刻正在院中讀書。你若見，我便去來。”

薛召容生平頭一遭這般登門求見閨閣子，素來清冷的眸底難得掠過一局促，他起道：“如此，便勞煩了。”

沈支安將手中書卷擱在案上，引著他往外走：“你且先去后園稍候，我這就去喚來。”

薛召容低應一聲，轉往后園行去。

沈支安往妹妹院中走時，心中仍不住思量。近日他曾聽大哥提起，說親王府出了些變故，正與朝中重臣聯姻以穩固地位，難不親王府將主意打到了他們沈家頭上？薛召容此番前來，不會是有意于妹妹吧？

昨日初見時，他分明聽見薛召容說了句“求娶”，卻被妹妹匆匆打斷。

有點不對勁。

沈支安到了妹妹院中，只見正坐在石桌前看書。而阮家那丫頭阮苓則挨著坐，懷里抱著個攢盒，里頭各糕點堆得跟小山似的。

阮苓自昨日賴在府里不肯走，便變著法兒要東要西，今日一早就纏著廚房做了新點心，兩腮鼓鼓地嚼著，活像只食的松鼠。

晨里，那張圓臉愈發顯得跟團似的。若不論那些古靈怪的念頭，倒也是個玉雪可的姑娘。只是這之一字最是難解，誰又說得清其中關竅呢？

“二哥哥來啦！”阮苓眼尖，遠遠瞧見沈支安便揚手招呼。

沈支安微微頷首：“我來尋妹妹。”

沈支言擱下手中書卷，起問道：“二哥尋我何事？”

“薛召容來了，說是有話要同你說。”沈支安回道，“此刻正在后園等著。”

“薛召容？”沈支言聞言一怔。

一旁的阮苓卻掩輕笑：“瞧瞧，我就說那位薛二公子不對勁。昨日才見過，今日就地來找姐姐，莫不是真的看上姐姐了。”

“妹妹別鬧。”沈支言耳尖微紅，急急打斷，“許是另有要事。”

沈支安：“既已登門，總該去見見的。他今日帶了不致禮品，原以為是給我的，細看卻都是兒家用的件。這般誠意，我們總不好失了禮數。”

沈支言垂眸沉思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揪著手絹，回道：“我去見他便是。只是還請二哥暫且莫要與父母提及此事。”

其實心中早已明了，今生的軌跡正一步步循著前世的印記行進。想必不久后，親王府便會派人前來提親。若真如前世一般，終究會嫁給薛召容。可如今要的并非嫁與不嫁，而是如何避開那場悲劇。

沈支安正轉離去，忽覺袖口一，只見阮苓拽著他的袖，仰著腮笑道：“好哥哥，姐姐要去見薛二公子，留我一人在院里好生無趣，你坐下來陪我可好？”

小姑娘眼地著他，眸中滿是期待。沈支安略顯尷尬地輕咳一聲：“我還有公務在，實在不便久留。你且先用些點心，待我忙完再來瞧你。”

阮苓雖滿心不舍，卻也知曉分寸，只得松開手，甜甜道：“那二哥哥可要說話算話。”

沈支安與沈支言出了西廂房，他瞧著妹妹憂愁的面容，終是忍不住道：“妹妹，你如今已到議親之年，二哥有幾句話要囑咐。二哥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婚事素來由不得自己，但二哥還是盼著，你能尋個兩相悅的良人。記住，在婚事上莫要遷就，但凡是你中意的，二哥定當全力相助。”

這番話他說得溫和，卻字字千鈞。這個自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妹妹，他最怕的莫過于所托非人。

沈支言聞言淺笑，眼底漾著暖意：“二哥放心，妹妹自有主張。”

從西廂房到后園不過短短一段路，沈支言卻走得心緒紛。步履間，前世種種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流轉。

那個曾與同衾共枕過的夫君，那個最終與共赴刑場的夫君，知曉他在親王府二十余載的如履薄冰，亦明白他步步為營的不得已。

思及此，心頭便泛起一說不清道不明的酸，似是憐惜，又似摻雜著別的什麼愫，教人分辨不清。

轉過回廊，但見后園柳蔭下立著一道清雋影。新的柳條隨風輕曳，綠枝葉間下細碎天，正落在那人月白的袂上。

他負手而立，風過，發帶輕揚，整個人如嵌在這滿園春里的一幅工筆，清貴得教人移不開眼。

不由駐足，恍然間竟分不清是夢是真。重生以來，每每見他，總覺如墜云霧。

檐角風鈴輕響，薛召容循聲回首。四目相對時，恰似春江水漫過堤岸，無聲卻洶涌。

他緩步而來，袂拂過青石小徑，在離三步之遙停住。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巧的口脂盒子，遞到面前，清聲道：“昨日你送我手串，今日這個送給你。”

今日連句“沈姑娘”也未。

淡的口脂盒子，上頭描著桃花紋樣，看起來清新又別致。此刻被他捧在掌心，偏生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意味。

這般桃花口脂近來在京城閨秀中風靡，前幾日才與阮苓一同采買了幾盒。膏細膩滋潤，確是極好用的。只是萬萬沒想到，薛召容竟會以兒家的胭脂水作回禮。

這形忽地勾起前塵往事

。

那時他們新婚第二日，往隔壁院子里搬遷，他倚在門框邊，面沉郁地看著與下人們將從娘家帶來的件，一件件往偏院拾掇。

的妝奩不慎跌落時，一盒口脂骨碌碌滾到他靴邊。盒蓋掀開，里面的口脂已經見底。這是慣用的口脂，因著瓣敏，素來只認準城東那家老字號。親前后諸事繁雜，竟忘了添置新的。

他盯了那盒口脂片刻，俯拾起，遞還給。

“當真要搬？”他開口問，聲音得極低。

接過盒子時，指尖不慎過他掌心，到一片冰涼。

“嗯。”應了一聲，繼續收拾東西。

他們房那夜就說定了，往后他們分居而住，互不打擾，便是他日后要納妾，也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那日偏院的靜一直持續到黃昏，正房卻始終靜得出奇。直到半月后，老管家捧著個錦盒過來，說是薛召容讓送來的。

揭開盒蓋時，一脈桃花香幽幽浮起，竟是與慣用的一模一樣的口脂。

他竟然給買了口脂，滿是驚訝。

大概又過了三兩日，晨熹微中，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書，忽覺一道目落在上。

抬眼去，只見薛召容正立在月門下，青衫被晨浸得微，似是已站了許久。

四目相對間，誰都沒有出聲。直到他緩步走近，擺掃過石階上零落的棠花，才扶著秋千站起來。

“你怎麼來……”話音未落，忽見他眸中暗翻涌，似怒似痛。還未及反應，下頜便被他修長的手指扣住。

他傾近，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昨夜又聽見丫鬟們嚼舌，說你那位表哥，近日又來尋過你。”

他指節力道極重，掐得下頜生疼。不由往后踉蹌了半步，卻被他另一只手扣住腰肢。

抬眸對上那雙暗流翻涌的眼，間發：“我未曾主見他，是他送了東西過來。”

“送的什麼？”

“幾盒口脂……”

“原來從前你用的，都是他買的？”

“我沒……”不待辯解，忽覺上一痛，他竟低頭咬住了的瓣。

“沈支言，記住了。”他抵著間呢喃，呼吸間盡是桃花口脂的甜香，“你既嫁給了我，便不許再收外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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