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消毒水味兒，監護儀‘嘀嘀嘀’地慢節奏跳響聲，都足以令人心煩意。

溫榮坐在床邊，看著床上帶著氧氣面罩昏睡的金麗華，滿腦子都是暈倒前的那句話。

——‘人到用時方知難’

這話原不是說‘無人可用’。

但相比起來，‘無人可用’，豈不是更空虛更無助？

病房門推開，溫承譽拿著手機走進來，放輕腳步走到床邊。

“怎麼樣？醒過嗎？”

溫榮搖頭，“結果出來了嗎？醫生怎麼說？”

“說暫時看出大問題，也許是低糖和低，引起的一過腦缺，等醒來就好了，還等明天全檢查的結果都出來。”

溫承譽說罷嘆了口氣，“應該沒大事，你也清楚，從年輕時候就，又注意養生，平時吃的還過于清淡，這是營養跟不上了，最近可能也是太累，休息兩天就好...”

話沒說完，見溫榮開始掉眼淚，他嚇得臉一變。

“哭什麼？別哭！你懷著孩子呢...”

溫榮抬手蹭掉眼尾意，“我要是個男孩兒就好了，不會讓你們這麼多心，還能多照顧你們。”

“胡說什麼呢！”

溫承譽皺眉訓，一邊走上前攬住肩，安地拍了拍。

“男孩兒不一定就能指的上，誰家有老人不得遇上這麼個況？人就是得服老，跟你沒關系。”

溫榮陷無盡自責，本無法聽人勸。

轉過臉抱住爸爸，哽咽聲無法抑制。

“我以為帶媽媽到走走，接些新鮮事，也是放松，可明明就是累到了。”

“我要是個男人，至不會未婚先孕，不用你們照顧。”

“至媽媽倒在地上，我能抱得起，背得。”

“爸爸，我沒用，對不起...”

溫承譽心酸的厲害，看看床上的妻子，又看看懷里哭淚人的兒，一時也眼眶發熱。

他摟著溫榮，輕頭，語氣沉沉嘆了口氣。

“榮榮，不是你的錯。”

“爸爸知道，媽媽突然這樣，讓你嚇壞了。”

“可人吃五谷雜糧，都要經歷生老病死，一輩子也總要遇到很多坎坷，不過解決問題的辦法，也總比問題要多。”

“等媽媽出院了，我們可以找個住家保姆，往后你們作伴兒，都好好休息，家務事就都不要做了。”

還故意逗，“你看，花錢就能解決的事，這都不事。”

溫榮聽進去了，但沒法兒釋然。

有些事沒有經歷過，永遠無法會和醒悟一些道理。

人可以自立自強，但老天爺給每個人都設定了優勢和短板，有些條件人努力一輩子也無法突破。

所以有些困難，就是能輕易拿你。

溫榮想自己若是倒在地上起不來，沒有人能第一時間出手相救，或是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那該有多絕？

眼下已經不再是有沒有用的問題，問題在于，夠不夠用。

父母需要，比想不想，更重要。

*

池鶴拎著飯菜進病房時，溫榮剛哭完，眼睛還是紅的。

他不聲看了眼，將兩摞飯盒放在套房的茶幾上。

“溫叔，榮榮，先吃點東西吧。”

溫榮看他一眼，他上還穿著真睡，腳下還是拖鞋。

站起時，神復雜而鄭重：

“今天謝謝你。”

溫承譽看了看兩人，也是臉凝重，滿眼復雜，不過沒吭聲。

池鶴笑笑，“沒事，剛好今天我休息，聽到靜就朝外看了一眼，也是趕巧。”

他垂下眼，把飯菜一一打開，語氣溫和自然。

“再有這種事，你應該第一時間打給我，連自己都需要人照顧，哪應付的過來？”

溫榮垂下眼，遮住眸底黯然，沒再說話。

溫承譽嘆了口氣，適時開口，語氣也很溫和。

“行了，這兒有我和榮榮，今天麻煩你了，天不早，早點回去吧。”

池鶴淺笑著，站直叉腰，“您最近好了？不用回去喝藥？”

“......”

溫承譽一臉尷尬。

“這個時候，您可不能再出事。”池鶴自顧說著，“今晚我陪榮榮，公司那邊已經打過招呼，溫叔，您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過來。”

溫承譽遲疑，他的確還有些事要接，但是池鶴留在這兒...

他難掩顧慮地看向溫榮。

溫榮面上毫無緒起伏，淡淡牽說：

“爸爸回去吧，有事我再聯系您，藥在砂鍋里泡著，還得煎一個小時呢。”頓了頓，又不放心的蹙了下眉，“我先給您代駕，忙里忙慌的，開車不安全...”

要拿手機，被池鶴聲打斷。

“不用！你先吃飯，一會兒我送溫叔回去。”

溫榮手上作一頓，側目看他一眼。

池鶴笑的從容，“手機沒拿，正好我回去拿東西，也換服，你需要什麼發給溫叔，我幫你捎過來。”

溫榮眼睫微，抿低語。

“麻煩你了...”

“沒事。”池鶴勾了勾，又招呼溫承譽，“溫叔，先吃飯吧，吃完再走。”

*

溫承譽跟池鶴一起離開后，病房里又清靜下來。

關掉大燈，溫榮靠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嗡嗡’

不知多久，病房里響起一點靜。

睜開眼，看向茶幾上亮起屏幕的手機，一不想。

想了想，又怕是溫承譽的消息，還是起走過去，撿起手機。

不是溫承譽，是祁景晝。

【給你訂了新補品，記得拿】

自從上次恭喜完他高升，這人每天雷打不，不定時發消息過來。

溫榮偶爾會回復，但今天看著那張酒席盛宴的照片，完全沒有想回復的心。

樂和苦難永遠不可能共。

一道看不見的鴻，再次變得清晰。

按滅手機，聽見病房門一響，抬頭就見池鶴拎著兩只行李袋進來。

房間里很暗，他朝看了眼，關上門，把行李放在長沙發的角落里，低聲代起來。

“洗漱用品在小包的最外側，拖鞋在這兒，給阿姨拿了幾換洗，跟你的分開裝了，還不知道要住多久...”

他斂了斂聲，朝病床的方向看了眼，悄聲說：

“你去洗漱吧，我守著。”

溫榮無意識攥手機，抿了抿，輕聲開口。

“明天我就找個護工幫忙，不能耽誤你工作，今天謝謝你了。”

池鶴單手兜站著，鏡片后的黑眸安靜看著，半晌，勾笑了笑。

“先去洗漱吧。我收拾一下，今晚我睡沙發。”

溫榮沒再多說，放下手機，翻出洗漱用品，朝洗手間走去。

關上門，默默洗漱完，又上了個廁所。

等再開門出來，就見金麗華醒著，池鶴正立在床邊低著腰跟說話。

“檢查沒什麼事，放心吧...”

“媽！”

溫榮快步走上前，握住手，張地打量。

“您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