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腹怒火幾灼傷肺腑，卻在瞬息后又沉淀下來。

祁景晝恢復一臉淡漠，最后掃了眼被搬空的保險柜，轉從帽間出來。

走出主臥，他目不斜視一步未停，大步流星走向玄關，并冷聲招呼程飛。

“去酒店，明天讓鐘點工來打掃。”

“哦！好！”

程飛早就難以忍，連忙答應了聲，將餐廳的窗戶推開，就著鼻子匆匆跟上，拖著行李箱跟出門。

客廳門‘砰’地關上，屋又再次陷黑暗和冷寂。

*

明天的商務會議占用的會場，照舊在溫榮上班的酒店。

會議時長三天，不管領導們晚上住不住宿，房間都是提前留出來的。

替祁景晝安排好住宿，放下行李，程飛就找了借口匆匆離開。

回到自己住的客房，他第一時間翻出手機聯系客務部主管馮茜。

電話沒響兩聲就接通，馮茜熱打招呼。

“程書？請指示啊。”

程飛禮貌微笑，“誒，是我，是這樣馮主管，我有點事想跟溫總對接一下，卻聯系不上...”

“哦，您找溫總。”馮茜遲疑一瞬，小心解釋，“溫總最近休假了，人不在燕市，您有事可以先跟我說，我盡力給您辦到。”

程飛一愣，“休假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馮茜也愣了下。

想說這人問的有點多，但考慮到這是溫總的大客戶，組織了下語言，還是委婉而客氣的回答。

“也就前兩天，反正短時間可能回不來，您要著急，就先跟我說，我做不了主再跟溫總請示，您看行麼？”

程飛皺眉，心說，跟你也說不著啊.....

他又問，“我記得溫總一向兢兢業業，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哦，領導剛才還說等會議結束，要請溫總吃飯，順便敲定六月份的會議室事項，嘖，太可惜了...”

馮茜心頭一咯噔。

最怕這些做的打腔，一句‘太可惜了’，接著就要開始擺譜拿人了。

一個頭兩個大，馮茜好聲好氣哄著：

“不可惜，這有什麼可惜？六月份還早呢，溫總又不是不回來了，這樣，我晚點兒給溫總通個氣，讓知道祁局的好意，親自答復祁局，您看行嗎？”

以前也這樣，祁局這邊來，只找溫總親自接待，本不搭理別人。

馮茜也是習以為常了。

程飛見目的達到，也笑了聲：

“那行，麻煩你跟溫總說一聲，就說祁局剛出差回來，看什麼時候有時間一起吃飯。”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是溫總遇到什麼麻煩，也隨時開口，祁局很樂意幫忙。”

“誒！好好。”

馮茜賠著笑連連點頭，滿口應承下來：

“還是祁局惦記我們溫總，不過我們溫總好著呢，謝祁局和程書關心，那先這樣，您忙.....”

“誒等等！”

程飛狀似好奇追問了句，“溫總到底為什麼休假啊？真沒什麼事兒？”

“沒有。”馮茜嗯了聲，隨口道，“大約是家事吧，家里老人可能不太好，這種事，咱們也幫不上忙...”

程飛了悟點頭，又敷衍著客套幾句，這才掛斷了電話。

他長舒口氣，想了想，溫榮可能是回老家去了。

家里老人不好，又是獨生，也是沒辦法。

應該是走得急，不是故意不告而別。

思來想去，‘通達理’地程書想好措辭，去叩響了祁局的房門。

房門打開，祁景晝剛洗完澡，上只裹著浴袍，立在門面冷淡盯著他。

程飛扯出笑臉，小聲說：

“跟您匯報點工作。”

祁景晝沒說話，轉走回屋里，隨手將巾丟在沙發上。

程飛立馬跟進門，將房門關好，這才站直了徐徐開口。

“祁局，我剛跟酒店打聽過，溫小姐不在，這兩天休假了。”

祁景晝點煙的手頓住，回頭看他，眼眸幽黑沉靜。

程飛扯笑了下，“說是家里老人不好，應該是回老家照顧老人，您看，要不要打個電話問一問？”

以兩人的關系，溫榮的爸媽病了，問還是要問一句的吧？

這不現的臺階麼？順著下就完了。

祁景晝黑瞳微，抬手了煙，連帶火機一塊兒丟在桌上，順手撿起手機。

是了，溫榮是說過，爸爸不太好。

頭回說的時候，還是過年那會兒，溫榮回老家，他在京里。

晚上兩人通電話，聊到這個話題。

但他那幾天正忙，年后有很多事項待確定，每天都在聽電話，沒心思想那麼多，就順口問了句‘什麼病？嚴重麼？’。

溫榮說‘老病，年紀大了’。

他就沒再往心里去。

只是回來后讓程飛給拿了錢，說了句：

“年紀大了，做個全檢查，有問題跟我說，我幫你聯系更權威的醫生。”

溫榮當時笑著‘嗯’了聲，就沒再說什麼。

再后來，他就忙政務，接著又出差，期間是撞見溫榮打電話，關懷病之后，電話里就涉及到‘催婚’的意思。

不就‘頭疼腦熱’，他也只當是父母催婚慣用的伎倆......

這麼一想，或許是真的不好，倒是自己做的不太對。

點開聊天記錄，祁景晝眉心不自覺皺了皺，思量著該怎麼發問候合適。

程飛察言觀，見狀連忙小聲告退。

“那祁局，不早了，您早點休息，我就先回房了，有事兒您我。”

“嗯。”祁景晝頭也不抬。

*

房門關上，套房里寂靜無聲。

人的頭腦也逐漸清醒冷靜。

祁景晝不覺嘆了口氣，回想自己先前還想晾著，不主聯系，讓長長記的決定，頓時覺得自己也稚到可笑。

跟個小人，沒必要較真兒。

他淡淡哂笑，坐到沙發上思索一瞬，點了下屏幕，剛準備編輯一句【你爸怎麼樣？】，卻發現溫榮的頭像突然換了。

定睛看了兩秒，沒忍住將頭像點開。

幾秒鐘前還是清白云的蔚藍頭像，只這麼一會兒，就換了坐在竹林中穿棉白長的。

他指尖了下屏幕。

頭像放大，穿棉白長的赫然是溫榮本人。

微微歪頭眼睫輕闔，角彎起淺淺笑意，日將整個人照亮，似浮了層濾鏡，朦朧好，如月亮落在竹林里。

祁景晝盯著看，目不轉睛。

好半天，他瞳眸了，浮現點緒，線也微微抿直。

——這麼高興，更像是出去游玩兒了，半點看不出因為爸媽不好而焦慮憔悴的樣子。

祁景晝眉心皺，很快又想到，溫榮從不喜歡用照片當頭像，因為總會被某些行為不檢點的男人擾，其實很煩那樣。

然而現在，卻把這樣一張照，換了頭像。

莫名心氣煩躁，一時沒忍住，他順手點開了的朋友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