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文時以邊,叢一神采奕奕,禮數周全地同文家人打過招呼。
“爺爺,。”
文時以向大家介紹過叢一后,主走至桌案前。
“來了,今年打算寫什麼?”
懸在東廂的字每年都會換上一副新的,最早是由文時以的太爺爺親筆,后來到了文時以的爺爺,父親,這幾年,已經變了由文時以來題。
新歲固定節目,算是文家為數不多的規矩和傳統。
文兆錫和沈映蓉夫婦倆站在一邊同看著,文家這一輩幾個小的也趕在一起湊熱鬧。
文時以接過文斯華手中的筆,想了一會兒,其實來之前他心里已經有數,但在落筆前的那一秒,他抬眼意外與叢一對視了幾秒。
就是這幾秒對視,他忽然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腦海里閃過了這些日日夜夜,他抱著眠的碎片和畫面。
這一刻,心莫名變得,落筆所致,行云流水地寫下了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一愿夜雨莫擾,
二愿歲寒無憂,
三愿燭影共書老,
白頭祈晨朝。
第42章 晝日 不要死在冬天,要去春天
一愿免生活中突其來的紛擾, 可以夜夜好眠。
二愿不要繼續困頓在歲月和往事的塵埃中,心俱暖。
三愿能與人長相伴,燭火搖曳中, 直至年華老去,白發之時,仍然能共度朝暮。
文時以的書法是文斯華從小親自傳授的, 筆鋒有力,頗有風骨。
墨跡在沾金的宣紙上暈染開,一筆一畫連綴在一起,清清楚楚地寫著那些人心弦的句子。
自從他接過家里的重任后, 這些年來,他新年寫出來的每一幅字要麼是氣壯山河之詞,要麼便是心態平和的禪意詩。
總之, 和個人毫無關系。
更不會寫出書老, 白頭這樣的繾綣之詞。
收起筆的那一刻,大家同時過來圍觀,包括叢一。
其實還有點好奇,文時以到底會在新春之際寫點什麼。
當看到宣紙上的字跡時,詫異了幾秒, 反復看了好幾遍, 差點就以為是自己自作多了。
就在還愣著的時候, 文時以放下了手中的筆,回到邊,手自然地攬住了的腰肢。抬眼看向他,與他短暫對視,像是無聲的詢問,眼底閃過一嗔。
“大哥, 看來有了大嫂之后,你連題字題詩的風格都變了。”
被文紫嘉點破,叢一一下子不能再裝傻,私下里怎麼和他膩歪瞎說都無所謂,但是在這麼多長輩親戚,甚至是平輩的弟弟妹妹面前,弄得這麼高調,是不好意思的。
文時以向來低調,也是實在是沒想到文時以給來了這麼一出。
“大哥大嫂是新婚,大嫂又是第一次在咱們家過年,大哥題字當然要帶上大嫂。”文時安見叢一不自在,趕幫著解圍說了兩句。
農歷新年,他剛從國外回來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叢一。
“新的一年,祝爺爺松鶴長春,福壽安康,白首同心。”
文時以察覺到了叢一輕微的局促,本來也不想多把這字面上的話題引到上,非常守禮地將話圓了回去,借這幅字祝福文斯華和舒可以白頭相守,恩不移,也相當得。
“時以現在事越來越穩重了。”文斯華聽了,舒懷地大笑了聲。
“可不是嘛。”舒贊同。
文兆錫和沈映蓉對視了一眼,笑笑也沒多說什麼。
文時以作為文家這一輩的繼承人是板上釘釘的事,這些年他也做得越發好,越來越人放心了。
旁人看來,這新婚的小夫妻果然是里調油,如膠似漆,文叢兩家強強聯合,夸張點說,未來在京港兩地呼風喚雨簡直是指日可待。
節日歡慶,大家都沉浸其中,隨口閑聊。
叢一聽不太清那些話,甚至對于剛剛文時以的解釋和祝福也權當做了過耳云煙。
的注意力始終在剛剛文時以寫的這些字上面。
因為Vinay是英國人,所以哪怕中文學得再好,有些詩畫意獨屬于中國的浪漫言語他是不能夠讀懂的。
比如剛才文時以寫的那句,燭影共書老,白頭祈晨朝。
那是怎樣幸福的結局。
這是第一次有人非常鄭重地與許下這種一生一世的承諾。
人群在離開東廂往正堂去,有輕微的嘈雜,穿過院子的時候,每走一步,都會在積雪上留下痕跡。
抬眼看去,灰蒙蒙的天空飄著厚重的云層,冷得徹骨的窮冬晝日,在這個除夕后,將逐漸向春暖花開。
這是這些年來,頭一次,不希自己永遠留在冬天里。
想要去春天。
跟在文時以邊,任由他牽著手。
又想起了在倫敦西區,他們在小雪中穿越擁人群去肆意流浪的時刻。
心里上的某空缺被一些東西填充滿,到了安全,到了踏實。
下意識地攥了他的手,他到力氣的同時,回頭凝了一眼。
并沒問為什麼,也沒問怎麼了,只是溫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緣由,就是好像大概能猜到在想什麼,明白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需要的是什麼,想要索取的是什麼,或許真的沒辦法用簡單的和真心去概括和注解。
可能,這就是梁霄口中所說的,安全吧。
各個層面的安全。
“你那天的問題,我用今天這幅字回答,可以嗎?”文時以忽然想到,在長輩們走在前面聊家事的時候,這樣問了一句。
“什麼?”叢一愣了片刻,側過頭撞上他的眸,茫然了許久,然后笑了笑。
用這幅字回答那天的話。
很清楚他想表達的是什麼。
如果都想過白頭偕老,那一點微末的關心是不是需要,又何需在意呢?
這一刻,忽然意識到,或許就像他說的,他有他的生活方式,有他為人世的節奏。
這就是他的表達方式。
已經是幾句
長久又平靜的對視,漫天的寒風和積雪里,他們沒再說下去,只是換了彼此意味深長的笑意和目。
隨著一眾長輩從東廂到了正堂。
正堂,迎面是一張紫檀木翹頭案,案上陳設著不東西,叢一掃了一圈,能認出幾樣,比如那件青銅鼎、還有白玉山子,以及正中供著的一尊鎏金觀音像,兩邊放置的香爐里有青煙裊裊。
正堂東西兩側墻上掛著幾幅古畫,文人墨跡叢一不甚悉,但是看落款能做簡單的辨別,有文徵明的山水,也有董其昌的字對,全部采用了錦緞裝裱,在和的燈下泛著溫潤的澤。
地面鋪著織金地毯,踩上去綿無聲。靠墻擺放著一圈黃花梨圈椅,椅背上雕著“暗八仙”紋樣,就連椅墊也十分考究,采用緙織就,圖案繁復華麗。正中央是一張八仙桌,桌面可鑒人,四周配著繡墩,上面已經擺滿了致的京式糕點。
叢一隨著文時以坐落座,其實是不太能參與進去長輩們的談話的。
很喜歡社,但是僅限于同齡人同家世人之間暗的博弈,和長輩講話太費力,也太費神,在叢家隨心所一些無妨,但是在文家得估計文時以的面子,不好太放肆。
好在文時以并沒有把扯進來,和文兆錫、文時笙還有一些叔叔伯伯們跟著文斯華去了正堂后面的書房,沈映蓉和其他的姑姑嬸嬸跟著舒聊了些家常便準備去西廂打麻將,叢一不擅長陸的玩法便沒跟著,同文紫嘉幾個同輩沏了壺熱茶,坐在八仙桌邊隨便閑聊。
“大嫂,那天大哥和你回去之后,沒事吧。”文紫嘉多問了一。
“起了點疹子,有點發燒,第二天消了。”
提起這個,叢一稍微有點愧疚,但這也怪不了啊,文時以他自己又沒告訴過。
“那就好,嚇死我了。”文紫嘉松了口氣。
“什麼有事沒事,大哥怎麼了?”文時安了句,他才回來,對家里的事知道的不多。
“就是那天我們在庭悅......”
“嘉嘉,我問你哦。”叢一打斷了文紫嘉,“你大哥他還有什麼其他喜好啊,比如喜歡吃什麼,喜歡做什麼,討厭什麼之類的。”
不知道自己丈夫酒過敏說出去怎麼也不像話,還是能幾個文家人知道就幾個吧,臉面總歸是要的。
“我才嫁過來嘛,對這些還不是非常了解。”叢一又多解釋了一下。
“我大哥啊,我大哥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喜歡吃做的豌豆黃算不算?”文紫嘉托腮想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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