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旁躺下,與他十指相扣,兩道影依偎著、地在一起,深沉的黑暗里,連嗚嗚咽咽的哭泣聲都漸漸停息。
“寇騫,這里好冷啊。”
“不要留我一個人待著……”
*
院燈火通明,僅一門之隔,外頭的靜一點兒不差地傳進來,哪怕是某個侍衛暗自活了下腳腕,某個仆從悄悄打了個哈欠,皆能聽的一清二楚。
楚葹躲在書架之后,手掌握著刀鞘,目死死地盯著木門,腳步聲一點點近,刀刃跟著一點點出鞘。
目凜然,屏住呼吸,蓄勢待發。
門板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往里了寸余,因門閂落下的緣故,未能輕易推開,于是自門里探進一條鋒利的刀刃,用力劈砍,門閂應聲而斷,刀刃退出,一只手上來。
指尖、指節,而后掌心,再稍稍使些勁,兩塊門板就要分開。
楚葹正出手,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突然涌了上來,尚未想明白發生了什麼,便聽得一道帶著笑的男聲,只是話語的容麼,著實稱不上是友善。
“樊川郡秋獵這樣的盛事,我心向往之,不請自來,青溪你應當不會介意吧?”
門上的手倏然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隊侍從,過門上雕花,正能瞧見他們的背影。
“崔兄對秋獵興趣,青溪自當掃榻相迎,只是,”藍青溪頓了一下,面上溫和的笑有些發僵,“帶這麼多兵卒強闖,是不是有些不太合規矩?”
崔淮卿著下,皺眉沉思,一副懇切的神問向左邊人,“不合規矩嗎?”
左邊人攤開手,搖搖頭回答:“不知道啊,我是虞的人,樊川郡什麼規矩,我實在沒聽過啊!”
他又裝模作樣地去埋怨了番右邊的人,“楚都尉,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是樊川人,也不提前跟我說說,這秋獵只能我自己來,不能帶隨從來。”
右邊的楚荀眨了眨眼,夸張地拱手道歉:“都怪我一時忘了這茬,但來都來了,總不好就這樣著手回去,這樣,藍公子與段將軍在這別院下榻,至于帶來的軍士邊圍著別院安營扎寨,今年先這般將就一二,明年再按著規矩,帶些人便好。”
三人架起一臺戲,三言兩語間,把這事輕飄飄地揭過去,崔淮卿手腕一抖,展開折扇,慢悠悠地扇著,目上下左右環視一圈,忽而落定在藍青溪后的閣樓中,扇面一合,指過去,“大老遠過來,也該參觀參觀,我看這間屋子順眼,不如就從這兒開始看。”
說著,他把韁繩一扔,翻下馬,作勢要往里走,藍氏的侍衛當即橫在屋前,不肯放行,崔淮卿面上的笑容收斂,冷聲道:“怎麼?藍公子這麼大的威風?占著別院,旁人連看一眼都不?”
雙方對峙,氣氛一時劍拔弩張,藍青溪收在袖中的手攥得泛白,倏然垂下眉,換了副傷的神,“崔兄應還不知吧,簌簌——”
崔淮卿眸微冷,“怎麼了?”
“非要孤進獵山,已失蹤許久,我派人四搜尋,方才得到了些消息,”藍青溪輕嘆口氣,賣弄了會兒言又止的姿態,沒等來追問,只好兀自往下說,“此事與松荊河上的水匪有些關系,也怪我,迎回簌簌時,得知曾被那些賊人擄了去,一時怒上心頭,便請郡守將那幫子為非作歹的匪寇剿滅干凈,可不知是哪一步走了風聲,竟那水匪頭子給逃了。”
“如今之事,定是那匪寇搞出來的,或是報復,或是想以簌簌為質,換金銀珠寶與他的手下活命,正好崔兄領了兵馬前來,不如我們好生籌謀一番,殺了那匪寇,救回簌簌?”
“賊人如此猖狂,焉能善罷甘休!”崔淮卿還未來得及開口,左后方便響起一道義憤填膺的聲音,那人利落地翻下馬,上的銀甲與刀鞘相,隨著他的腳步,發出一聲聲規律的輕響,“獵山是吧?崔公子你且等著,我今夜就帶兵殺進去,掘地三尺也要把公子救回來!”
藍青溪勸道:“賊人狡猾,將軍這般貿然前去,說不準會適得其反。”
“怎麼可能?”段煜白冷哼一聲,拍了拍脯,自信萬分,“我堂堂游擊將軍,打一個草寇,豈會失手?”
“再說,公子遇難,每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險,便是那賊人不對下手,公子與亡命徒朝夕相,定要被嚇得心驚膽,”段煜白擰著眉,擔憂之寫了滿臉,竟是比崔淮卿這位兄長還要著急,拳掌想要出兵,以至于看向藍青溪的眼神就帶了幾分遷怒,“救人宜早不宜遲的道理你難道不懂嗎?這麼大的事,你竟然等了這些天還不出兵,陪著公子來狩獵的要是我,我肯定當夜就把那惡賊剁醬!”
“這般弱無能、優寡斷,難怪公子看不上!”段煜白輕嗤一聲,抬步走,卻被后頭人生生住,“等等,還有一事。”
分明是藍青溪主開口,可到段煜白過來時又開始吞吞吐吐,將他的耐消磨得一點不剩,這才遮遮掩掩地出聲:“簌簌心單純,那匪寇滿謊言,難保他不會說些什麼,哄騙得簌簌同他站一邊,反過來與我們為敵。”
“如此,確實不好妄,我們坐下商討一番。”
沉默良久的崔淮卿發了話,段煜白立時閉了站在一旁,豎起耳朵,恨不得將每個字眼掰開碎,好深切領悟到話中含義,奈何這話太過簡短,沒給他留下什麼發散思維的余地,但這并不妨礙他積極地應聲:“崔公子說得對,須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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