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的燭火噼啪一聲, 值守的奴仆猛然驚醒，惺忪睡眼見一串火將近，忙用袖口抹去角的涎，了臉, 將五一副恪盡職守的模樣, 站得板正，待拿著火把的侍衛巡邏的腳步越過此, 立時同泄了氣的人偶, 皮無力地耷拉在骨架上。

“這都三天了, 沒日沒夜地巡邏、搜查，啥時候才能到頭啊？”

他倚靠著門框, 歪歪斜斜地立著, 怨聲載道，邊上與他一同值守的人也沒好到哪去，一只手捂在上打著哈欠, 聲音都含含糊糊的, “鬧事的人還沒抓到呢，主子的氣都沒消，我們當下人的, 還能妄想日子過得舒心不？”

“那我們能有什麼辦法？那賊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這種的長相不知也就罷了, 可連人是男是、是老是都不知道, 上哪抓人去？”他低頭在懷里了, 從布袋里捻了一片薄荷葉含進里, 又取出一片遞給旁人，“這弄的排場再大，也不過是些無用功。”

兩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上一圈，四周清靜得很, 巡邏的侍衛才經過，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確保這閑話不會傳揚出去，這才低聲音，神神地開口：“要我說，反正抓的人獵那麼多，狩獵也不缺一個兩個的，干脆弄個出來，讓他把罪名認下，這事不就過去了麼？”

“說得倒也是，”邊上人認同地點點頭，面上又出幾分猶疑之，“只是，藍公子不是那麼好糊弄過去的吧？”

“嗐！管他那麼多呢？天天用塊布蒙著眼，就是真賊人放在他面前，他也看不見，有人任他折磨，出口惡氣不就完了？”

奴仆們說得正值興頭，耳朵里忽地鉆進“啪”的一聲輕響，立時神警覺地往周圍去，可花花草草都無打采地垂著腦袋，一不的，更別說什麼鬼鬼祟祟的人影翻來爬去，可凡事總歸是小心為上。

一人握著刀，瞪大雙眼守在門前，一人將左手進右手袖口，摳摳拽拽，取出一把黃銅鑰匙，咽了咽口水，“咔噠”一聲輕響，打開鎖，將門推出一條，兩塊門板分別著前和后背，一點點往里挪，弗一，便快速地落下門栓，確保除了他，多一只耗子都沒法兒。

“我進去巡一圈，你在這守著，要是有事就大聲喊一句。”

“知道了，你麻利點兒，別背著我在里頭躲懶啊！”

“嘿，你這話說的，我是那種人嗎？你別在外頭打瞌睡才是！”

談聲隨著腳步聲的響起而散去，門外的人攥著刀鞘，對著夜盡頭飄飄搖搖的燭火裝出一副兇惡的表，全然沒注意到，小園的葉叢間，被微微牽的一枝綠。

葉片和葉片中間，探出一只有小指細的竹管，竹管小幅度地挪，口徑瞄準提刀者。

“怎麼這種天氣還有蚊子？”

奴仆嘟囔著，分出一只手，撓了撓脖頸上的刺，下一瞬，奴仆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一抹細影飄進門，形同鬼魅，不消片刻，如法炮制，又一個人倒在墻角宛若一攤爛泥。

小小的白蠟燭燃起，一點火躍著，楚葹便借著這點亮，在一排排書架上翻找著。

在獵山別院居住的賓客，不管份地位、職大小，在名冊上皆有記載，一目十行地看過去，盡是些悉的人名，涵蓋樊川大大小小的員和鄉紳豪族，再就是每年秋日，雷打不過來參與狩獵的藍氏。

寂然的小閣，唯有書頁的聲窸窸窣窣，飛快地查閱著名冊，燭火快要燃盡之時，楚葹的目終于一頓。

延二十年，來獵山的人員里并無藍氏。

連忙出下一年的名冊進行比對，延二十一年，藍氏家主藍浦和以靜養之名在別院長住了半年之久，自此以后，每年秋獵，藍氏次次到場，從無缺席。

燈火微茫中，著紙頁的手指微微收，倘若未記錯的話，樊川郡驅逐流民的政令是十年前頒布的，對照時間，恰好是延二十一年。樊川秋獵的傳統延續已有百年，偏藍氏的人一來，便搞出了人獵，同時伴隨著大量的流民神失蹤、下落不明，倘若說此事與藍氏無關，那真真是從路邊牽條狗來，狗都不信。

所以，在延二十一年時，藍浦和在獵山發現了什麼，于是和樊川郡守串通，假借人獵之名，搜捕流民為己用——這山里一定是有什麼需要大量人力，又無法輕易挪，同時為朝廷律令所不容的東西。

眸一凝，腦中似有驚雷炸開。

礦！

私自采礦，罪同謀逆。

楚葹將名冊藏好，吹熄蠟燭，著木架往外走，正要推門出去時，腳步聲自四面八方紛踏而至，火匯聚，將整個院子照得恍若白晝。

遭了，人來了！

*

蒙蒙的雨與繚繞的山霧纏在一起，織一匹薄如蟬翼的輕紗籠下，彎曲的樹干，招展的枝條，舞著曼妙的姿，是樹，又像是幢幢鬼影，崔自明便是闖進這樣一群魑魅魍魎的聚集之地。

他一邊走，一邊沿途做上標記，起先還能提刀利落地斬斷橫生出的枝條，到后來，便只能扶著樹干，憑借刀刃的鋒利，在樹皮上割出歪歪斜斜的豁口。

腳步輕浮，目渙散，思緒浸在腦海中昏昏沉沉，連呼吸都開始變得費勁起來，他把水囊的木塞拔出，把面上蒙的帕子再度濡，微微泛黃的水珠自帕子的邊緣，順著他的脖頸，流進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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