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明白了？”

“明白！”

崔竹喧著他的眼睛，小啄米式地點頭，后者卻刻意避開的目，突然站起，淡淡道：“若是沒什麼其他事，那就回去吧，早些休息。”

寇騫沉默地走在前面，崔竹喧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每一腳都踩在前面人的影子上，先是黑乎乎的腦袋，然后是糊一團的子，再踏過細細長長的，最后手向前一撲，攬住那人的腰。

“生氣了？”

寇騫頓住腳步，微微低眉，便能瞧見從后探出來的一張明的笑臉，靜了一瞬，否認道：“沒有。”

“沒有嗎？”環住他的手臂緩緩挪，人從后轉到了前，地著他，毫不掩飾地窺聽他每一聲心跳，“我才不信，你就是生氣了，大不了我下次不笑你嘛！”

他輕輕回抱住。

“剛才有一點，現在，一點都沒有。”

第71章 071 眼瞎心盲 不是在想他，就是……

獵山別院。

竹之聲靡靡, 舞姬水袖蹁躚，可再是悅耳，再是人，連著看了數日, 什麼新鮮都被消磨沒了, 只覺膩味得很。珍饈百味置在案前，也只被木箸草草翻幾下, 席間賓客便改道去取酒盞, 一杯接一杯, 悶頭喝著。

“這到底是在鬧哪出啊？來獵山不狩獵，把我們圈在這院子里！”藍青年忍不住抱怨道。

錦人的目于袂飄香間逡巡, 在素手撥弄琵琶的樂伎和步步生蓮的舞中猶豫, 對狩獵之念倒也沒有那般迫，隨口敷衍著：“不是有歌舞嘛，將就看看唄！”

“歌舞哪不能看？要不是為了狩獵, 我至于這麼大老遠跑過來麼？”藍青年撂下杯盞, 全然不顧酒宴才開始沒多久，就意興闌珊地離席。

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一曲舞畢, 座上賓客愈發寥落, 奴仆心驚膽地將況回稟, 用眼尾余, 去揣上座之人的神。

“曲子聽膩了, 就奏新曲，舞姬看膩了，就換新人，取悅賓客的法子, 還要我親自教你們嗎？”

奴仆將子躬得更低些，背上冷汗滲滲，“可、可是，他們都吵著要去狩獵，實在是……”

話聲越來越小，幾近于無，奴仆額頭著地面，連呼吸都放到最輕，一片死寂中，唯有爐中的香霧仍無知無覺，縷縷地探出頭來，僵持許久，直至最后一點香燃盡，上座人才重新開口。

“各關卡可有崔自明的消息？”

“……并無，應是還未走遠。”

藍青溪拿起茶盞，低眉輕抿了一口茶水，“既還沒出去，那就不會出去了，把派出去的人手收回來，明日一早，進獵山搜——”

一道突兀的尖聲響起，隨而來的是慌的腳步聲、嘈雜的說話聲，藍青溪不由得了眉頭，拂袖起，奴仆立時跟上前攙扶，推門而出，行過廊道，朝事件的中心點走去。

各路的賓客，醒的、醉的，眼下都不急著回房了，圍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聲音得極低，唯有反復出現的“墻上”一詞被聽得真切。

“發生什麼了？”藍青溪問。

“墻、墻上被人寫了字。”

眾人譏嘲的笑聲漸起，可藍青溪抬眸去，所見不過一片黑暗。

奴仆咽了口口水，聲道：

“為虎作倀，眼瞎心盲。”

*

溪邊的一大叢芭蕉被薅得只剩下幾禿禿的兀自立著，而的旁邊，是橫七豎八的、用芭蕉葉拼湊而的陋的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一個面蠟黃、形容枯槁的人。

刀刃再次出鞘，只是這回不是沖著人，而是沖著竹，將修長的竹子砍一個個竹節，竹節盛上水，再添進新采摘下的艾葉，放至火堆旁煮沸。被蔡玟玉施過針的人，將腹中濁嘔出，灌下艾湯，雖不能立時神百倍，但至可保命無虞。

得了救的流民跪地伏首，千恩萬謝，救人者卻仍只是兀自收撿著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金玉書看得不免有些奇怪，“這麼多人謝你，你怎麼不應兩句？”

“沒收錢，我沒有回應的義務。”蔡玟玉冷淡地回答。

“剛剛是誰口口聲聲說，人命比金銀值錢？這才過去多久，你就變卦了？”

蔡玟玉重重地合上藥箱，不同這個一文錢都沒付的窮鬼相談，轉頭向立在竹下的崔自明，“現在啟程？”

后者將最后一截竹子斬斷，收刀回鞘，凝眉環視一圈，“都救完了？”

“暫時，但若繼續在這獵山里待著的話，神仙也救不回來。”

流民們聞言，方才劫后余生的欣喜頓時消散，一顆心墜谷底，癱坐在地，面面相覷一番，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的苦日子，還要過多久啊？”

“每天戰戰兢兢地活著，眼一睜，不是擔心自己被箭死，就是害怕活活死，還要提防著這勞什子瘴氣，還不如痛快死了，一了百了！”

崔自明眸微暗，攥著刀鞘的手泛白，抬步走，卻耐不住悲切的啼哭一聲過一聲，到底是將腳步撤了回來，深吸一口氣，“不會很久，該死的不是無辜的百姓，而是那些為非作歹的貪。”

“諸位若信得過我，之后可與我同行，跟著我出獵山。”

“出去之后呢？”有人問，“我們的手實被毀了，出去也只是流民，差再要抓我們，連個由頭都不用編，便可將我們緝拿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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