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就自己, 逆來順，遂他心意便做懂事麼？

藍青溪倒還長幾歲，為何不能懂事些？都半不遂了，早該自慚形穢, 主退婚, 從藍氏挑選個旁的青年才俊頂上，這才是兩全其的解決方案, 而非現在這般, 借著聯姻的名頭來。

崔竹喧冷嗤一聲, 目掃過那疊以的名義送來的核桃，頓生幾分不悅, 長袖一拂, 下一瞬，盤碟便四分五裂，連帶著糕點也跌撞零零碎碎的殘渣。

金縷被這聲響嚇得面一白, 登時就要跪下, 卻被一枚眼刀飛來，只得強撐著發的雙，巍巍地到后頭。

“我畢竟不如某些人, 一把年紀, 老持重, 不慎翻些東西罷了, 想來明理知事的藍公子不會介意吧？”

“只要簌簌別傷了手就好。”

許是木訥至聽不出弦外之音, 又或是兒不把這點無關痛的挑釁放在眼里，藍青溪仍維持著那副溫和的笑，活像個燒制的瓷人，眼角眉梢都僵地刻在上頭。

“我們何日啟程回虞？”退婚的適宜談不攏, 崔竹喧只能退而求其次，商談旁的。

“不急。”

崔竹喧眉心一蹙，便見藍青溪慢條斯理地飲了口杯中茶水，而后索著，從桌案上尋到一方燙金的帖子遞給。

“此番在樊川興師眾，郡城的大小員都勞許久，于于理，都該設宴酬謝，”打開帖子，凝紙上用松煙墨勾出幾行小字，儼然是此次宴席的時間地點，不眸微沉，他這不是在同商量，只是在例行通知，“時辰尚早，簌簌可以先休息一會兒，再梳妝赴宴。”

“我今日不適，不宜赴宴。”

“無妨，休息到爽利，再赴宴也不遲，”他彎著角，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只是，宴不擺，禮不，恐怕啟程的日子便得延后了。”

崔竹喧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在威脅我？”

藍青溪語氣淡然：“這是事實，不算威脅。”

*

銀紅的煙羅被裁制流云，覆在上，從那輕盈如霧的紗間，恍惚能窺見瑩白如玉的，崔竹喧閉著眼坐在鏡前，任那三四個丫鬟圍著忙忙碌碌，這個為梳發綰髻，那個為描眉畫眼，額心的花鈿、頰側的斜紅，繁復致的妝容襯得愈發明艷人。

金縷在紅木托盤中挑挑揀揀，將釵環一支支比在發間，笑道：“這里好些都是樊川時興的式樣呢，尤其是這支紅珊瑚銜珠簪，虞能見到這般品質的珊瑚，公子，不如今日就戴這支吧？”

崔竹喧懶得抬眼，敷衍地應了一聲。

金縷便一手扶著的發髻，一手小心地將簪子往里戴，“這簪子公子戴著真是好看，不枉藍公子苦心孤詣，花了大價錢買下。”

倏然睜眼，向鏡中巧的簪子，頓時想到了那人可恨的臉，寒聲道：“摘下來。”

“啊？”金縷愣了一下，茫然地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是、是公子覺得不好看嗎？”

“一破簪子，也值得來我面前邀功？”崔竹喧懨懨地收回目，重新閉上眼，“金縷，你這兩日的話格外多。”

“許是、是太久未見公子，這才忍不住多說些。”紅珊瑚銜珠簪被慌忙取下，換了一支雙層花蝶鎏金簪。

“忍不住也忍著，我近日喜靜，不想聽。”

周遭的婢立時噤若寒蟬，蹙著的眉這才稍稍松了些。

一切收拾妥當，已近戌時，順著長廊而行，往下步過數十臺階，便可聞陣陣管樂竹之聲，循聲而去，率先映眼簾的，是舞姬的水袖翩躚，兩側早有賓客到場，談笑風生。

大多都是文士，著廣袖袍衫，有幾個窄袖的，應是武將，都坐在了下位目順著桌案從上往下掃去，于最末尾，竟瞧見了兩張悉的面孔，左邊那個朝粲然一笑，絡地揮著胳膊，右邊的則是擰著眉頭，眸中寫滿了警惕。

但不管左右，都像是提前商議好了一般，徑直地走到面前。

“崔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是要，串供，猜。

畢竟一個跟通緝令上的水匪有過牽連，一個在部下面前留了個行不軌的印象，哪個都不敢說真話，這便不得不尋篡改一番說辭。

正要頷首，后卻有道頎長的影靠近，金氏兄弟面一白，當即裝無事人的模樣回位置，轉頭過去，那影恰與并肩站立，“簌簌，該席了。”

崔竹喧立時皺起眉，大步向里頭走去。

這人明面上的眼睛是沒了，背地里的心眼倒是一點不，盡盯著的一舉一。

低眉喝了口青梅羹，憑舌尖的酸甜滋味，這才下了心頭翻涌的惡意。

再抬眸，就見那人已于前一方桌案旁坐下，邊上圍著不端著酒盞的員，腆著臉阿諛奉承，“久聞藍公子大名，今日一見，當真是人中龍，不負瑯琊藍氏之名。”

“是極是極，所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便是藍公子這般模樣。”

對著個瞎子，虧他們夸得出口。

崔竹喧只覺得荒謬至極，許是因打量的目太過直白，難免引得人注意到這邊，又瞧得這麼張生面孔，故有人問：“這位是？”

“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藍青溪一派溫和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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