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和仆從加在一塊兒，也只能是口頭上反復勸阻，但崔竹喧一字不聽，一腳將門踹開。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震得門人手上一，在賬簿上摁出個拇指大的墨塊，他茫然地抬眸，看向眼前的一出鬧劇，思慮無果，急忙向邊上人求助。

金管事用袖口遮住頭臉，小心翼翼地往里挪了兩步，低頭用型示意道：“表妹。”

“……你表妹？”

“你表妹！”

青年大驚失，出一食指緩緩指向自己，“我表妹？”

他雙目大睜，滿臉驚疑的將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確定腦海里全無印象，當即拍案而起。

“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

兩道質問的聲音幾乎出自同時，崔竹喧凝眉看向這個與記憶中兩模兩樣的“金玉書”，一不好的預漫上心頭，面上卻更裝出副鎮定模樣，先發制人，“無恥惡徒，竟敢假借我表兄之名，誆騙我上你們這艘賊船！”

“不是，我今天門都沒出啊，怎麼冒充你表兄？”憑空飛來一口黑鍋在背上，青年簡直無申冤，“分明是你自己認錯船，強闖進來！”

“呸，信口雌黃，顛倒黑白！”崔竹喧指向在角落，眼觀鼻、鼻觀心的金管事，“是他親自將我引上來的！”

青年愕然轉頭，就見后者神尷尬地點頭，頓時面灰敗，猶如一只斗敗了的公，不自然地輕咳兩聲，踱步過去，勾住金管事的脖子，低聲質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金管事面愁苦，“這郎口口聲聲說是來投奔表兄，我驗過那信確是金氏的無疑，這才將人領上來，誰知鬧出這麼大一個烏龍。”

青年自認理虧，只好對崔竹喧拱手道：“在下金氏金子熹，不知郎的表兄姓甚名誰？”

“金玉書。”

“……確定？”

崔竹喧微微頷首，“確定。”

金子熹面一沉，咬牙道：“胡說八道，我與金玉書乃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我怎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有了你這麼一個表妹？”

崔竹喧垂下眼睫，掩住眸中深，“說來話長，你先屏退左右。”

金子熹半信半疑地過去，僵持片刻，到底還是擺了擺手，將下人一并趕出去，待房門合上，這才端起茶盞，淺酌一口，想聽聽還能如何狡辯。

孰料，這郎語不驚人死不休，開口便是，“金玉書約我私奔。”

茶水剛流頭，就被驚得全數噴出，他嗆得咳了半晌，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抬眸，卻見神自若地繼續往下說。

“長兄如父，你既是他的兄長，就該為他擔起這個責任，立刻返航，把我送回汾橈縣。”

“不行，船上的貨一刻也耽擱不得。”金子熹拒絕得果斷。

“那就派人去通知金玉書，讓他到下一個渡口來接我。”

“既無妁之言，又無三書六禮，你們的事我絕對不準，”金子熹眉頭鎖，“待走完這趟貨后，我會親自送你回汾橈縣，攜禮登門道歉，至于現在，我會對外認下你表小姐的份，吃穿用度一應不，但你絕不可將此事外傳，否則——”

話音未落，崔竹喧便冷笑一聲，直直地對上他的目，“你想要我？”

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在桌案前站定，而后俯，“金玉書與我有約在先，而你金子熹我毀約在后，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你們兄弟二人串通起來，設計了一出仙人跳。”

“放心，我金氏家大業大，尚且瞧不上那些下作手段。”

“那就好，只是有一點，你最好想清楚，既然要我保，就好生拿出來個求人的姿態，不要不就用一張死人臉朝我說話，看著就人倒胃口，”的指尖輕劃過桌案，順著燈盞，拿起了正在燃燒的蠟燭，“我若是心不好了，名聲不名聲的都是小事，這麼大一艘船，你猜，從失火到燒一堆焦炭殘渣，需要多久？”

金子熹怒目而視，“你！”

崔竹喧像是被這聲厲喝嚇了一跳，手腕一歪，一大顆鮮紅的燭淚便滾了下來，與他的手指只差毫厘，憾地落在案上的白紙上，凝結塊，低眉看過去，竟覺這紙張有些眼，是——

金子熹忽地將案上的紙張、書冊盡數收攏到一塊兒，神有些許慌，推諉道：“我知道了，船上的仆從皆會聽你的吩咐，你干什麼干什麼，只要別太過分就行。”

崔竹喧意興闌珊地把蠟燭放回原位，轉離開，只是手落在門板上之時，終于記起來這的直接原因，“忘記說了，你船上的廚子得罪了我，被我小小地收拾了一下，表兄你應當不會介意的吧？”

“只要沒弄死就行。”

微微凝眉，眸晦暗一瞬。

這做派，不像是商，倒像是匪。

*

汾橈縣，渡口。

金玉書將碼頭那一段路來來回回、反反復復走上了千八百回，眼見著太就要落山，津令都要下值買酒去了，仍不見他要等的人。

“咱是不是算錯日子了？難道今天不是初十，是初九？”

“那咋可能？”舟師一口否認道，抻著脖子往四野巡視一圈，依舊是一無所獲，不由得長嘆一口氣，“咱行船時，帆繩斷了，修補花了一段時間，到這里已是申末，會不會是等得不耐煩，就乘別的船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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