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回應。

崔竹喧支起子，左右了一圈，沒見著人影。

難道去別吃東西了？算了，那自己回去。

在原地轉了三圈，終于確定要去的方向，步子搖搖晃晃邁開，倒是記得要分一只手提起擺，只是左三步、右兩步的，比行進的蝸牛快不了幾分。

又瞇起眼睛，一副在辨認路線的模樣，偏偏路旁的房屋不看，彎曲的小道不看，一會兒觀天象，一會兒詢草木，這會兒還揪了幾片葉子合在手心，上下搖晃，是要問卜。

一片正面，兩片反面，所以，往右。

可抬頭時，卻瞧見了一盞花燈，于是，左右都不重要了，改朝著花燈而去。雙手捧起燈盞，低眉細看，黑乎乎的墨團被個細長條的墨跡扎穿，想了半晌也沒想出這是什麼，只是兩手順著花燈往上爬，將提著燈的人拉低了些，惡劣地勾起角，嘲笑道：“好難看的燈！”

“嗯，那就扔了。”提燈人應道。

崔竹喧頓時斂了笑，柳眉倒豎，“不許扔，你憑什麼扔我的東西？”

“這是某做的，不歸你。”

松開手，凝眸盯了他一會兒，突然將燈奪過來，而后揚起眉，提著燈在他面前炫耀，“看，在我手里，是我的！”

“……好，是你的。”

面上的得意立時又盛了幾分，裝模作樣地賞起燈來，全然不記得手里這東西方才還被批判過一番，忽而抬起頭，朝他出雙臂，用一貫的命令語氣道：“寇騫。”

往日還會迂回地尋個借口，諸如鞋子丟了、要換新之類的，現下借著酒意，便毫不遮掩地支使起他來。

寇騫往前一步，要把人抱起來，卻突然把手撤了下去。

“不要抱，要背。”

二人僵持了片刻，依循慣例，仍是寇騫先敗下陣來，起擺，半蹲在面前，“上來。”

崔竹喧樂滋滋地趴上去，雙臂在他的頸前疊，花燈里的燭火搖晃一下，他便輕輕松松地站起來，背著往前走。

他總不能因為月亮不是他的，從此就不喜歡月亮。

因著阿鯉明日要幫忙收拾碗筷，今夜便干脆宿在了范娘子家，是以，小院里黑漆漆、靜悄悄的一片。

臥房的門剛被推開，崔竹喧就被放了下來，低眉，手里的花燈不知什麼時候被風吹熄了，變灰撲撲的一團，懨懨地把燈丟到一邊，再抬頭，卻見那人轉要走，本能地把人拽過來，抵在墻角，惡狠狠地開口：“你去哪？”

“……去找火折子，點燈。”

伏在他的頸側，皺眉苦思了一會兒，到底是燈更重要，還是他更重要，但還沒得出個結論，這個不安分的小賊就試圖逃跑，當即將人困得更嚴實些，盯著他，好絕了他逃跑的念頭。

只是屋昏暗，這般距離，難免瞧不真切，于是便湊得近些，而后更近些，近到呼吸相纏，瓣只隔毫厘，聽到如擂鼓般的心跳，只是辨不清究竟是來自哪邊，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倏然想清楚了另一件事。

有很多金子，十兩金的草寇能買百個、千個，可即使如此，那千百個草寇里，也沒有寇騫。只想要最好的那個，而不是一堆以次充好的替代品。

突然低下頭，在上翻找起來，寇騫凝滯的呼吸稍緩，手心里就被塞進個東西，指腹挲一番，是銅板。尚且沒想清楚是何用意，便又靠過來，目灼灼，“我要買你當外室。”

他愣怔一瞬，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可置信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要買你，”崔竹喧重復道，一手上了他的臉頰，迫使他與自己目相接，“我會比之前的買家對你都更好的，我乃虞崔氏，你做我的人，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你的。”

他頭滾一下，試圖喚醒一點理智，“豢養外室，你還怎麼相看夫婿？”

“這有什麼可怕的？”歪著腦袋，一點不覺得此事有任何不妥之，“除了藍氏我需要給他們留幾分面，其余的士族，不氣候，既想要攀附我崔氏權勢，就該做好被磨的心理準備，這是他們走捷徑升遷的風險之一罷了。”

若不是把這般條理清晰的敘述用在這種事上，他確實該贊一聲能言善辯，可如今，他只能著頭皮說一聲：“不賣。”

眉心一蹙，清亮的眸子轉眼間被慍侵染，質問道：“憑什麼賣給他們，就不賣給我？”

寇騫頓時開始頭疼，平日的小祖宗就難哄得很，更別說面前這個喝醉了開始耍酒瘋的，他深吸一口氣，為這樁荒唐事解釋道：“某收錢，是給路過的船只護航，不是、不是你說的這種……”

可若是道理能說通，這世上就沒人要被罵酒鬼了，崔竹喧不依不饒，“我不管，他們能買，我也要買！”

許是覺得言語相不夠管用，干脆加上了武力威脅，低眉在他的脖頸間胡啃咬，或輕或重，留下深深淺淺的齒痕或痕，細的疼和織在一起，寇騫終是被撥出了一點火氣，捂住四作的，咬牙道：“我是水匪，不是小倌，賣命的，不賣，聽清楚了嗎？”

崔竹喧將頭上下一點，寇騫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全然以為自己說通了，可下一瞬，掌側就落下一圈牙印，所以，本一個字都沒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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