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不風之墻，何況前朝后宮不缺有人上趕著給云挽遞消息。

“選秀？”

云挽閱覽完信條上的消息，隨手放炭盆，猩紅火點瞬間將其吞噬殆盡，余下灰燼。

用火鉗撥弄銀炭，云挽微微失神。

茯苓對此事亦有所耳聞，小心地覷了眼云挽的臉，猶豫再三還是出聲寬：“娘娘寬心，圣上眼里心里可都只有娘娘您。”

宮人誰不知，自打陛下重新踏后宮，唯在棲云宮留宿，其他宮從未踏足。

陛下對于昭貴妃可以稱得上是獨寵、專寵，只是這樣的名頭在旁人尤其是前朝大臣看來并不是好事，因此宮人并不會在云挽面前用這些字眼。

云挽是茯苓伺候過的最好的主子，向來賞罰分明，從不故意苛責，因而茯苓擔心聽了會心里難。

然而云挽只是朝笑了笑，問道：“茯苓，你在宮里待了十年，對這位張平之大人可有了解？”

茯苓思忖道：“奴婢倒是略有耳聞，據說這位張大人古板迂腐，早在唯一的兒子去世后熱衷于催促旁人娶妻納妾生子。”

“以往張大人沒請求圣上恢復選秀充盈后宮，但無不例外被圣上拒絕了，如今想來是有人見圣上寵娘娘您，便又攛掇張大人請奏了。”

也就是說，是有人在云挽上看到了希，同時又覺得礙眼了。

自古男人向來三妻四妾，何況是一國之君，對朝臣提出選秀一事，云挽并不覺得意外。

了心口，難嗎？或許的確有那麼一點吧？

云挽難以描述是什麼，只是略有些心煩意，難以靜心。

以至于就連景宣帝何時來了都未察覺，直到眼前投下一片影，手里久久未翻頁的書被走，悉的龍涎香鉆鼻尖。

“夫人在想什麼？”

景宣帝走手里的書，隨意掃了眼后擱在一旁，坐在云挽側。

狹窄的寬凳越發仄，不留余地，云挽被靠在他膛前，相。

景宣帝順勢將抱上，下頜抵在云挽的頸窩。

這個姿勢他百試不厭，極其喜歡與夫人如同鑲嵌納自己懷中。

云挽到他猶如火山噴涌般滾燙炙熱的剛之軀，不得不說這樣的好，便是今年冬天晚上睡得格外暖和，從未出現睡了一整夜結果第二日醒來手腳冰涼的況。

雙手疊，云挽下頜微收，眼簾低垂，視線凝著在他袖口的龍紋上，嗓音慵懶道：“妾聽聞陛下要恢復選秀了？”

語氣平平淡淡，猶如話家常。

景宣帝心口一沉，鎮定道：“子虛烏有的事，誰同夫人胡說八道的？”

首先排除阿綏那個小勺，這幾天他明里暗里盯著，小勺都沒有說的跡象。

正因如此景宣帝更心寒了，說明前幾次自己的的確確被四歲的小子擺了一道。

云挽自然不會說是陸元鐸托線人送來的消息。

只道：“這宮里宮外都傳遍了，張平之大人上奏陳希您廣納后妃，為皇家開枝散葉，可謂是煞費苦心。”

聞言景宣帝臉倏沉，“他們把朕當什麼了？配種的公馬還是公犬？朕又不是沒有兒子。”

云挽：.........

雖說話糙理不糙，但這是不是太糙了？

尤其是從一國之君口中說出。

云挽：“許是您子嗣稀，世人總是認為多子多福。”

景宣帝冷笑：“他們懂什麼？上下一便說是為了朕好，子嗣在不在多的道理他們是只字不提。”

在不在多。

云挽言又止，關鍵是太子和三皇子在功課方面似乎并不勤勉刻苦？

最終還是未問出口，“所以陛下僅僅是因此不愿意選秀？”

大掌包裹住的小手，修長白皙，無骨，景宣帝不釋手，肆意把玩。

余瞥見臉上的困，他幽冷道：“先帝子嗣眾多，其中兒子便有十余個，結果呢？朕的眾位兄弟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

他語氣一頓，眉目坦然中帶著倨傲：“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朕，朕與他們一樣，互相之間都不服氣。”

那些廢都能當皇帝，他為什麼不能？于是他在十三歲時主前往北疆蟄伏，樹威贏民心。

云挽抬眸，捕捉到他眉眼間的意氣風發，畔漾開淡淡的笑，竟有種與榮有焉。

“皇家子嗣眾多，反倒置大齊江山于風雨飄搖中，三年大選一年小選，為一己私耗費多人力力？何人憐百姓之苦？”

他嘆了口氣，面嚴肅。

濃眉，在眉心形淡淡的豎痕。

云挽心鼓鼓漲漲，抬手試圖抹平他眉宇間的壑。

景宣帝低頭，神轉而變得和，他勾道：“何況朕如今已有夫人，弱水三千，朕只取夫人一瓢飲。”

云挽愣了下，目盈盈如水，神復雜。

景宣帝垂眸，“夫人不信？”

回神后云挽輕輕搖頭，語氣溫：“陛下，這不是妾信不信的問題，人生在世幾十年，一切皆有可能。”

“妾信也好不信也罷，咱們都是活在當下，未來之事又有誰說得準呢？”

眸微，景宣帝喟嘆：“終歸而言，夫人還是不信朕。”

云挽無可反駁，只是——

“倘若妾信了，您是個重諾之人，便會將其當作承諾去踐行，對您來說何嘗不是一種箍咒？”

說著無奈搖頭，面上劃過一道悵然：“若您哪天您食言了，這些便會化利刃橫在你我之間，屆時妾是該怪您還是該裝作若無其事？”

“陛下為妾做的，對妾的好，妾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妾并非鐵石心腸之人，怎麼會不到呢？”

他若能做到唯一人，云挽自然知道。

可如果做不到，他為帝王，承諾又有何用？又能如何？

守著一個承諾，化作心里的執念，一生無法釋懷。

云挽承認，不敢把心全心全意地出去，也不敢對一個男子全然信任。

將的膽怯看在眼里，景宣帝環抱，長舒一口氣緩緩道：“夫人通，倘若在民間，朕與夫人定是一對恩的夫妻。”

云挽眸微斂，溫聲笑道：“妾可不敢托大，陛下的妻子應該是您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