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府·正厅

红木雕花的厅堂内，茶香袅袅。

沈知宴端坐在客座，修长的手指轻扣青瓷茶盏，姿态从容。对面，柏家大伯与三叔正襟危坐，后一字排开四个年——正是柏家四兄弟。

柏斩域站在最末，趁着长辈不注意，冲着沈知宴挤眉弄眼，满脸促狭。

上首的柏敛舟轻咳一声，目不自觉地飘向婿脖颈——那领半掩下，赫然是一道若隐若现的牙印。

"知宴呐......"柏敛舟了手指，干笑道，"阿云自小在北境长大，子野了些，你往后......多担待些。"

沈知宴放下茶盏，角微扬："阿云很好，岳父多虑了。"

他嗓音温润，眉眼含笑，端的是君子如玉。

柏敛舟看着婿这副温良恭俭的模样，又瞥了眼那明晃晃的牙印，心里暗叹——这小妮子，也不知道收敛点！虽说上他是支持儿"振妻纲"的，但好歹......好歹别弄得这么明显啊！

"咳......那就好，那就好。"柏敛舟端起茶盏猛灌一口，掩饰尴尬。

厅内一时寂静。

柏斩极忽然捅了捅旁的柏斩临，压低声音："你看大姐夫脖子......"

"我看到了！"柏斩临瞪大眼，"大姐这么凶？"

"嘘——"柏斩风竖起食指，"小点声！"

四人挤眉弄眼，窃窃私语，活像四只油的小老鼠。

沈知宴恍若未闻，从容地又斟了杯茶。

偏厅

柏大夫人拉着柏斩云的手，上下打量："怎么样？沈家待你可好？"

柏斩云点头："好的。"

"那......"柏大夫人凑近，压低声音，"姑爷待你可好？"

柏斩云耳微热："嗯。"

柏大夫人眼尖地瞥见侄领下的一抹红痕，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拍着柏斩云的手，"伯母还担心你这子......"

"伯母！"柏斩云无奈，"您想什么呢！"

柏大夫人指尖在柏斩云额间，力道不轻不重："我想什么？"轻哼一声，语重心长道，"就算姑爷子好，你也别总欺负人家。"

柏斩云哭笑不得："伯母，我哪里欺负他了？"

——分明是这几日被他折腾得腰酸软，今早险些起不来床！

柏大夫人斜睨一眼，压低声音："你当我们都是瞎的？"意有所指地朝正厅方向努了努，"人家脖颈上那么明显的牙印，不是你咬的？"

"牙印？"

柏斩云一怔。

今早出门前，明明嘱咐他将那遮得严严实实——

电火石间，猛然醒悟。

那厮是故意的！

他故意出来给众人看！

"沈、知、宴！"

柏斩云腾地站起，指尖得咔咔作响，眸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阿云！"柏大夫人见气势汹汹，急忙唤道，"你这是——"

话音未落，柏斩云已如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

正厅

沈知宴正与柏敛舟闲谈，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柏斩云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眸如刀，直直刺向端坐椅中的某人。

"阿云？"沈知宴故作惊讶，温声问道，"怎么了？"

柏斩云冷笑一声，三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

"嘶——"

厅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柏斩域瞪大眼："大姐这么猛？"

柏斩极捂脸："没眼看......"

柏敛舟放茶盏的手僵在了桌旁。

"沈知宴！"柏斩云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沈知宴任由揪着领，眉眼含笑："夫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装！你再装！"柏斩云气得拳头的咔咔作响，"早上明明——"

"咳！"

柏敛舟重重咳嗽一声，额角青筋直跳："阿云，这是做什么，还不放手！"

柏斩云这才惊觉满厅死寂。

僵地转头——

大伯的茶盏悬在半空，三叔的胡子翘得老高。伯母扶着门框，微颤。四个弟弟排排站着，张得能塞进蛋，像四只被雷劈傻的鹌鹑。

"......"

柏斩云缓缓松开揪着沈知宴领的手，指尖僵地替他抚平襟褶皱，干笑两声："那个......我们闹着玩呢......"

沈知宴从容整理襟，跟着点头："是，阿云与我闹着玩呢。"

他语气温和，眉眼含笑，可落在众人眼里——

那微微泛红的耳尖，那言又止的神态，活脱脱就是个被自家娘子欺负却不敢声张的可怜姑爷！

柏敛舟看着婿"强欢笑"的模样，脸顿时黑如锅底。

"胡闹！"他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响，"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柏斩云低头不语，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剜了沈知宴一眼，又暗地里拧了他一把。

沈知宴轻一口气，又迅速抿忍住，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

"还敢动手？！"柏敛舟气得胡子直翘，"当着长辈的面就敢欺负姑爷，背地里还不知——"

"岳父大人。"沈知宴突然出声，温声打断，"阿云子率真，是我......"他顿了顿，"是我惹生气了。"

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恳，柏家大伯顿时心疼地拍案而起："贤侄别怕！有我们给你做主！"

三叔捋着胡子帮腔："就是！阿云你这丫头，姑爷这般好子，你怎忍心——"

"我......"柏斩云瞠目结舌。

猛地扭头看向沈知宴，却见那人垂着眼睫，角却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好你个沈知宴！

柏斩云气得牙痒，却又没法反驳，总不能说，那混蛋脖颈上的齿印，是这男人把折腾狠了，气急了才咬的吧。

只得咬着牙认下，最后在自家父亲和大伯以及三叔的声讨下，保证以后对沈知宴好点，三位长辈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沈知宴去花厅用午膳去了。

柏斩云盯着前方被众星拱月般围住的沈知宴，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那厮一袭月白锦袍，行走间广袖流风，正温声应答着父亲和大伯的问话。偶尔回头看一眼，眼底满是笑意。

"......"

柏斩云攥紧拳头。

"你呀。"柏大夫人牵着的手，无奈摇头，"欺负人也不知道挑个隐蔽。"压低声音，"在脖颈这么显眼的地方，你父亲他们瞧见了，不训你几句，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柏斩云抿不语。

"以后可长点心吧。"柏大夫人拍拍的手。

"......知道了。"柏斩云不不愿地应声，心里却狠狠给某人记上一笔——

沈知宴，你给我等着！

午膳摆在水榭旁的花厅，窗外落花纷飞。

"贤侄尝尝这个。"柏家大伯热地给沈知宴夹菜，"北境送来的鹿，最是滋补。"

沈知宴含笑接过："多谢大伯。"

他动作优雅，举止得体，偏那领随着俯的动作又松了些，出若隐若现的红痕。

柏敛舟见状，立刻瞪向儿："阿云！"

"......"柏斩云着筷子的手一紧。

沈知宴适时地轻咳一声："岳父......"

"贤侄不必替遮掩！"三叔拍案，"这丫头从小就无法无天！"

一顿饭吃得飞狗跳。柏斩云在长辈们的念叨中，生生完两碗饭，眼神却刀子似的往沈知宴上。

沈知宴泰然自若，甚至趁众人不注意时，冲眨了眨眼。

——挑衅！

柏斩云冷笑，在桌下狠狠踩住他的脚。

沈知宴闷哼一声，面上却是温润笑容，"这道鱼不错，阿云尝尝？"

说着，夹了块最的鱼放进碗里。

众人见状，纷纷欣点头——多好的姑爷啊！

柏斩云："......"

用完午膳，沈知宴又陪着柏敛舟等人闲聊了一会后，才和柏斩云告辞离去。

回程的马车上，柏斩云端坐一侧，背脊得笔直，线紧抿，一言不发。

沈知宴斜倚在软垫上，目掠过绷紧的侧脸，眼底笑意渐深。

"阿云。"他温声开口，嗓音如清泉击玉，"今日怎的如此安静？"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柏斩云顿时炸了。

"沈知宴！"

猛地倾，一把揪住他的领，将他扯到眼前："你怎么不装了？"冷笑，指尖用力，"继续装啊！"

沈知宴顺势环住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阿云这说的什么话？"他眉眼含笑，一脸无辜，"今日我可没说一句阿云的不是。"

"你是没说！"柏斩云一把推开他，眸中怒火灼灼，"效果倒是比说了还要好！"

马车颠簸了一下，子微晃，又被沈知宴稳稳扶住。

"从前竟不知——"斜睨他一眼，咬牙切齿，"阿宴竟有如此'本事'。"

沈知宴低笑，往边凑近几分："阿云过奖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忽然压低嗓音，几乎贴上耳垂："我还有其他本事，阿云没见过......"

修长的手指抚上腰间丝绦，慢条斯理地绕了一圈："阿云要不要......"

"沈知宴！"柏斩云耳通红，一把拍开他的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