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这日，清晖园的积雪映着朝阳，照的整个园子都明亮起来。

沈知楠站在窗边，指尖轻触窗棂上凝结的冰花。凉意从指腹传来，着院中那株覆雪的红梅，不由恍惚——这已是在王府过的第三个年关了。

第一年时，他们尚未互通心意。但却过得甜，他为准备了他能给的一切，连给压岁的件都提前准备好。至今记得，守岁时他递过来的小金老虎，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第二年，团宝刚出生不久。小家伙裹在红锦襁褓里，咿咿呀呀地抓着一缕发丝，可爱的小模样，让两人忘了还有年关这回事。

"笑什么？"

低沉的嗓音从后传来。沈知楠回眸，见萧珩正立在铜镜前系腰带。玄袍衬得他肩宽腰窄，玉带扣上的螭纹在晨中流转。他侧头看，眉宇间褪去了昔日的冷厉，唯余一片温。

"想起刚婚时的形。"走过去，替他整了整领，"那会儿你凶得很，动不动就发脾气。"

萧珩捉住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现在不凶了。"

"凶！"沈知楠了他口，"前些日子不是还把八弟吓跑了吗？。"

低笑在腔震，萧珩低头蹭了蹭鼻尖："那是他胆小。"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团宝穿着大红袄子，像只小粽子似的被嬷嬷抱在廊下。小家伙看见父母，立刻出小短手要抱，里含糊地喊着："父王！娘亲！"

萧珩走过去把团宝抱了过来，看着妻子温的眉眼：“第三年了。”

是啊，第三年了。

从相对无言到心意相通，从孤一人到三口之家。那些曾以为不过的沟壑，如今回首，竟已恍如隔世。

两人收拾妥当，就带着团宝往皇宫而去。

前朝大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寒意。

萧珩与沈知楠刚带着团宝踏殿门，一道明黄影便风风火火地窜了过来——皇帝陛下眼疾手快，一把将团宝从萧珩怀里"抢"了过去。

"小宝，有没有想皇爷爷啊？"皇帝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故意用胡子去扎团宝的小脸。

团宝皱着小眉头，小手抵在皇帝下上，使劲往外推，里还含糊地抗议："不......扎......"

这模样逗得皇帝哈哈大笑，抱着小孙儿转了个圈，活像个老顽。

萧珩与沈知楠早已习惯这场面，淡定地走到一旁坐下。沈知楠环顾四周，目落在不远的怡和上——托着腮坐在桌案旁，眼神飘忽，连他们进来都未曾察觉。

"怡和怎么有些不开心？"沈知楠轻声问道。

怡和猛地回神，慌忙坐直子："啊？没......没什么。"强扯出一抹笑，可目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向殿外，仿佛过重重宫墙，看到了某。

——今日年关，他岂不是要一个人？

想到这，怡和心头泛起一阵酸涩。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知楠将的神尽收眼底，转头与萧珩对视一眼。萧珩挑了挑眉，沈知楠则抿一笑，眼中闪过促狭——小姑娘这是在想心上人呢。

恰在此时，宫殿门口，褚直闫一袍走了进来，正恭敬地向帝后行礼。当他抬眸时，目不偏不倚，正落在怡和上。

怡和"腾"地站起，意识到失态后，红着脸坐回去，可眼睛却亮了起来，不自觉地整理着摆。

萧珩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对妻子低声道："来的倒是早，百中第一个到的。"

悄悄冲褚直闫眨了眨眼，对方却碍于场合，只微微颔首便转去了臣子席位。怡和顿时不满地撅起小，珍珠步摇随着生闷气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殿中烛下划出细碎的芒。

沈知楠在一旁看得暗笑不已——这小姑娘的心思，当真是半点都藏不住，全写在脸上了。

萧珩的目从帝后上掠过。皇帝正抱着团宝玩投壶，小崽子抓着箭矢乱挥，逗得皇帝哈哈大笑；皇后则含笑着他们，时不时递块帕子给皇帝汗。殿中宾客稀稀拉拉，宫宴还未正式开始。

"时间还早，"萧珩低头凑近妻子耳畔，"要不先出去逛逛？"

沈知楠闻言，倏地想起第一年宫宴时的形——他也是这般喊出去"气"，结果却将带进假山里荒唐了一回。而当时假山外不远的凉亭里，皇后和母亲正在品茶闲谈，惊得全程咬着不敢出声。

思及此，耳尖发烫，把脸别到一边："不去。"

萧珩挑眉，待瞧见泛红的耳垂时，顿时明白过来。他低笑一声，指尖在掌心轻轻一勾："这次为夫保证不胡来，好不好？"

"你觉得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沈知楠狐疑地瞥他，眸中水潋滟，"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

话未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萧珩被噎得哑然——他在小妻子心里，信誉竟这般低了？

殿中熏香袅袅，觥筹错间，沈知楠已无聊到开始数着玉佩上有几道纹路了。萧珩见垂眸掩打了个小哈欠，立刻逮住机会凑近："出去气？"

"不去。"沈知楠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

"花园新移栽了绿萼梅。"

"......"

"听说今冬第一茬花苞今晨刚开。"

沈知楠睫颤了颤，终究没抵住，小声道："就看看花。"

萧珩眼底闪过笑意，起时广袖一展，恰到好地挡住帝后视线。沈知楠趁机从侧门溜了出去，刚转过回廊，就被等在暗的萧珩一把扣住手腕。

"你！"

"嘘——"萧珩指尖抵在上，眸中映着廊下宫灯，"有人跟着。"

果然，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怡和拉着褚直闫的袖，做贼似的从柱子后探出头："二、二哥......"

萧珩眯起眼，小姑娘立刻举起双手："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说着拽起一脸尴尬的褚直闫就往反方向跑，绯摆扫过积雪，像只惊的兔子。

仪宫内，皇后着相继消失的四人，无奈摇头："年轻人就是耐不住子。"顺手接过皇帝怀中被逗得直打哈欠的团宝，"你呀，就别折腾小宝了。"

宫道上，沈知楠如临大敌。

路过假山时，一个箭步冲过去，站到三丈开外才冲萧珩招手："你、你从那边绕过来！"

过梅林小径，非要萧珩走前面，自己揪着他腰带跟在后面，防狼似的防着他。

"安安。"萧珩终于忍不住转，正好接住撞进怀里的小妻子，"至于这么防着我？"

沈知楠从他怀里抬头，杏眸满是不信任："前几日在书房，你说'就抱一会儿'，结果呢？"

萧珩难得语塞——那日确实哄着试了张新到的紫檀案几。

"这次真没坏心思。"他无奈举手作投降状，"就只是出来气而已。"

沈知楠却不跟他多说，警惕地瞪着他："废话，快点走。"

萧珩只得继续沿着宫道往前走。当再一次过一嶙峋假山时，沈知楠猛地停住脚步，像只惊的小鹿般戒备地盯着他："你站那儿别动！等我过去了，你再过来。"

萧珩哭笑不得，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小妻子提着摆，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他抬手抚了抚额，突然有种自作自的无奈。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前方沈知楠突然整个人僵在了半途。脚步顿住，耳尖以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后颈都泛起一层薄红。

萧珩正开口询问，却见缓缓转过头，一双杏眸水潋滟，表窘得快要哭出来了。竖起一手指抵在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颤抖地指了指假山的方向。

萧珩眸一凝，立刻收敛气息，足尖轻点地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到侧，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刚一靠近，就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阵暧昧的动静。

男人压抑的息夹杂着子恼怒的轻哼："萧苍礼，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给我起开！"——是九皇婶尤鹤悠的声音，尾音还带着一丝不耐的颤意。

另一道低哑的男声随即响起，气息明显不稳："你能不能小声点，这可是皇宫......"接着是一阵料挲的窸窣声，伴随着愈发重的呼吸，"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这慵懒中着危险的语调，正是九皇叔萧苍礼。

尤鹤悠似乎不满地推搡了一下："你行你倒是用点力啊，整得跟没吃饭似的。"

"嘶......"萧苍礼倒吸一口凉气，咬牙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况了？"

"现在是中期了好吧，又没影响。"尤鹤悠理直气壮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娇蛮，"再说了，还不是你刚才勾引我？我不管，你今天不让我舒服了，以后就别想我！"

萧珩："......"

他额角青筋一跳，一把搂住怀里已得快要冒烟的沈知楠，足尖轻点，直接运起轻功掠出数丈远。

后子愉悦的轻飘在花园的寒风里。

直到落在僻静的梅林中，萧珩才松开手臂。沈知楠整张脸都埋在他口，耳尖红得能滴："他、他们......"

萧珩看着妻子的小模样，低头在耳边低声道："安安害什么，我们之前不也....."

"不许说！"沈知楠慌忙捂住他的，指尖都在发烫。

梅香幽幽，假山那头的动静早已听不见，可那燥热却仿佛过寒风，灼红了的耳。

过了良久，沈知楠才从萧珩怀里抬起头，小声嗫嚅："九皇婶还......他们这样......不会有事吗？"

萧珩低笑，指尖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担心什么，皇叔有分寸的。"

沈知楠想起尤鹤悠的肚子，小脸还是红扑扑的："我们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萧珩牵起的手，带着人往梅林深走，"宴会还早，再逛逛。"他忽然转，在飘落的梅瓣中凝视妻子红的脸，"这次为夫保证，绝对不乱来。"

夜风拂过，几片红梅落在沈知楠肩头。萧珩手拂去，指尖在颈侧流连："安安，信我一次可好？"

沈知楠抬眸，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映着雪与梅影，还有一个小小的。

"......就信你最后一次。"终于松口。

萧珩笑着将的手包掌心，十指相扣。两人沿着梅林小径慢慢走着，积雪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