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萧珩展开信，眸寸寸冷下。

影一垂首立于案前，低声道："消息是刑芷递出来的。一月前，影四寻了机会让恭亲王注意到，刑芷也有些手段，没几日功夫，便让恭亲王对痴迷不已。"他顿了顿，继续道，"最后，恭亲王不顾王妃反对，强行将人纳进了府中。"

萧珩神未变，指尖在信笺上轻轻一叩："还说了什么？"

影一："问，除了传递消息，可还需要做其他事。"

萧珩抬眸，眼底寒意凛冽："告诉影四，若不安分，直接杀了换人。"

影一背脊一凛，恭敬应下："是。"

萧珩放下信笺，起走到窗前。窗外夜沉沉，似有风雨来。他指尖轻扣窗棂，嗓音低沉："云城那边加快部署，年关前解决掉恭亲王。"

影一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萧珩沉片刻，继续道："若是不能当场斩杀或活捉，就想办法把他引去云隐山庄。"他转，阳映在冷峻的侧脸上，"束风那边已打过招呼了，他会协助你们。"

“是。”影一领命，无声退去。

书房内，萧珩独自立于案前，指尖挲着那封信。

——恭亲王，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本王便送你一程。

栖云殿内，怡和坐在雕花窗前，双手托腮，杏眸着窗外盛放的梅花，思绪却飘到了前几日——

褚直闫的府邸，书房里淡淡的墨香，他弯腰与对视，那句低哑的"我也送给你"，还有那个……那个让心跳如鼓的吻。

"啊……"怡和突然捂住发烫的脸颊，小声嘀咕，"看着老实的一个人，竟然也……"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一幕——他微微俯，温热的轻轻贴上的，克制又温，却让整个人都麻了。

"好人！！"

猛地趴到桌案上，把通红的小脸埋进臂弯里，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毯，像只害的小猫儿。

正胡思乱想间，贴宫青杏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笺："公主，褚大人递了书信进来。"

"褚大人"三个字像是一簇火苗，"腾"地烧到了耳。怡和"嗖"地站起，结结道："什、什么信？"

青杏看着自家公主红的脸蛋，忍不住抿笑，将信双手奉上："应该是邀公主去玩的信。"

"多！"怡和瞪了一眼，一把抓过信笺，故作镇定地走到软榻边坐下，可指尖却微微发颤。

信笺上是褚直闫悉的字迹，拔如松，却又带着几分温——

「翎儿亲启：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近日公务繁忙，此次来信是想问问，翎儿何时有空？我想购置一宅子，以作我们大婚新居，不知翎儿可有喜欢的地段？明日下衙后，可否一同去看看？

——褚直闫」

怡和读着读着，角不自觉地上扬，可又觉得这样太不矜持，赶紧抿住，可眼里的欢喜却藏不住。

大婚新居……

这四个字让心尖发烫。

捧着信笺又细细读了一遍，指尖轻轻抚过"甚是想念"四个字，忽然想起那日他吻时，也是这般低语："翎儿想要的，都送给你。"

"公主？"青杏凑过来，眨着眼问，"褚大人约您明日出去吗？"

怡和连忙把信往怀里一藏，板起小脸："谁、谁说要去了！"

青杏笑："那奴婢去回绝了？"

"等等！"怡和急得拽住的袖子，见小宫一脸促狭，恼地跺了跺脚，"你……你先去准备明日出宫的裳！"

青杏笑着行礼退下，临走还贴心地关上了殿门。

怡和这才又展开信笺，在"翎儿"两个字上亲了一下，随即被自己的举动得扑进锦被里，抱着软枕滚了一圈。

明日……要和他一起去看新宅了呢。

翌日，早朝刚散。

褚直闫理了理袍袖口，正打算赶回大理寺将积压的公务尽快理完，好早些下衙赴约。谁知刚踏出金銮殿，一名内侍便躬拦住了他的去路。

"褚大人，摄政王请您去书房一趟。"

褚直闫脚步一顿，心头微紧——今日他约了怡和去看宅子，这么一耽搁也不知能不能提前下衙了？

书房内，龙涎香袅袅。

如今的书房早已了萧珩理政务的地方。皇帝现在是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整日不是在后宫赏花逗鸟，便是让萧珩把团宝带进宫陪他，连奏折都懒得看一眼。

萧珩坐在紫檀太师椅上，手中朱笔未停，听到脚步声才抬眸："来了？"

褚直闫拱手行礼："王爷。"

"坐。"萧珩指了指一旁的圈椅，待他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前几日钦天监的日子送去了吧？定的哪日？"

"已送来了。"他声音平稳，"有三个吉日，体日子……"顿了顿，耳微热，"下想问问翎儿再决定。"

萧珩手中朱笔一顿，挑眉看向这位素来沉稳的大理寺卿。

——倒是难得见他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

"嗯。"

萧珩淡淡应了声，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案几旁的锦盒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随手抛了过去。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褚直闫稳稳接住。

"这是赐给你们新婚的府邸，在皇城西侧。"萧珩头也不抬，朱笔在奏折上勾画，"下衙后带翎儿过去看看，哪里不合心意的，让工部去改。"

鎏金令牌在掌心沉甸甸的，褚直闫低头细看——正面刻着"公主府"三个篆字，背面是工部大印。他结微动，抬眸看向案后的人："下有打算购置宅院的。"

萧珩终于搁下朱笔，玄广袖扫过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这本来就是给你们的。"萧珩指尖轻叩案面，"之前事多没顾上。"

褚直闫看着令牌，作为大理寺卿，他太清楚皇城西侧的分量——那是整个京城的清贵之地，与曾的太子府和摄政王府相隔不过一条街。

"王爷..."

"行了。"萧珩摆摆手，重新拿起一份奏折，"退下吧。"

褚直闫看着摄政王垂落的眼睫，知道今日是争不出结果了。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令牌收袖中，躬行礼："下告退。"

走出书房时，寒风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褚直闫在廊下站定，取出令牌又细细端详。令牌上鎏金纹路上，晃得他眯起眼。

——这是要让他尚公主的架势啊。

随即他的眉眼不自觉地和下来，将令牌往袖中一揣，大步朝宫门外走去。也罢，既然摄政王执意要给，那就带翎儿去看看。若是不喜欢...

想到那个娇俏的小姑娘撅着挑三拣四的模样，褚直闫角微扬。那他就再给建一座合心意的。

尚公主就尚公主吧，是的话，他愿意的。

日影西斜，宫墙外的枯枝在寒风中轻晃。

褚直闫匆匆理完公务，连袍都未来得及换下，便急急赶往宫门。他原以为自己来得够早，却不想远远就瞧见一道纤细的影正立在朱红的宫墙下——怡和一袭鹅黄襦，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正踮着脚尖朝道张。

“翎儿。”

他快步上前，嗓音里还带着微微的息。

闻声回头，见是他，杏眸顿时弯了月牙：“你来啦！”

褚直闫着，心头微软：“抱歉，让你等我。”

怡和摇摇头，发间的珍珠随着的动作轻轻晃动：“没什么啊，你上次不也等我了吗？”说着，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袖，雀跃道，“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宅子吗？走吧！”

褚直闫却轻轻拉住走的，朝西侧指了指：“在这边。”

怡和眨了眨眼，有些惊讶：“这边？”——西侧大多都是皇室宗亲的府邸聚集之。

褚直闫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枚鎏金令牌递给：“摄政王说，赐给我们的。”

怡和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垂眸便见上面刻着“公主府”三个大字。怔了怔，小声嘀咕：“二哥？”

褚直闫牵起的手，温声道：“走吧，去看看。”他顿了顿，眼底漾起一丝笑意，“摄政王还说，翎儿哪里不喜欢，可以让工部改。”

怡和着令牌，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二哥，平日里冷着脸吓唬人，背地里却连的婚宅都备好了……

“发什么呆？”褚直闫轻轻了的指尖。

怡和回过神，忽然将令牌往他手里一塞，提着摆就往前跑：“那还等什么？快去看看！”

褚直闫着雀跃的背影，眉眼和下来。他握紧令牌，大步跟了上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

——那是他们未来家的方向。

西侧公主府内。

怡和拉着褚直闫的手，在府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亭台阁巧雅致，园林水榭错落有致，连廊下的宫灯都是最爱的芙蓉样式。越看越欢喜，最后停在正院的一株老梅树下，仰头着含苞的梅枝，眉眼弯弯。

"有哪里想改的吗？"褚直闫站在侧，温声问道。

怡和托着下想了想，忽然郑重其事道："有一不满意。"

褚直闫神一凝，立刻认真起来："哪里？"

怡和却不答，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大门口跑。

"就是这儿！"停在府门前，仰头指着朱漆大门上方的鎏金匾额，小脸绷得紧紧的，"我不喜欢'公主府'，我们改'褚府'好不好？"

夕阳洒在"公主府"三个大字上，金漆映着余晖，格外醒目。

褚直闫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看着执拗的眼神，轻轻摇头："就公主府。"

怡和愣住了："为什么？我又不是招驸马！"

寒风掠过，带起鬓边一缕碎发。褚直闫手替拢到耳后，指尖在耳垂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这是摄政王给你准备的。"

"可是——"怡和急急反驳。

"翎儿。"褚直闫打断，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现在确实份不高。"

夕阳下，他的廓显得格外清晰，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但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的。"

怡和眨了眨眼："像靖安侯一样？"

"嗯。"褚直闫点头，"像靖安侯一样。"

——靖安侯当年尚云昭长公主时，府邸也是"公主府"。后来封侯，府邸才改了"靖安侯府"。

怡和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攥紧褚直闫的袖，小声嘟囔："可我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褚直闫捧起的脸，拇指轻轻过微红的眼角，"翎儿值得最好的。"

怡和被他亲的动作弄得小脸红红的，微微后退一步转过，小声嗫嚅："那......那你要快些。"

褚直闫看着发红的耳尖，答的认真："好。"

风吹动匾额下的红绸，那"公主府"三个字在余晖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见证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