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膳，萧珩一直陪着沈知楠待到日影西斜才回的王府。

马车上，沈知楠眉眼弯弯，显然心很好，萧珩见开心，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来。

小家伙玩累了，正趴在膝头酣睡，睫在腮上投下两弯月牙似的影。

"我们以后可以常回来。"萧珩忽然开口。

沈知楠抬眸，正撞进他眼底未散的温。暮过纱帘，在他高的鼻梁右侧描了道金边，连冷峻廓都和三分。抿摇头："不用的，琰之很忙。"指尖轻轻拂过团宝微翘的发梢，"我想家了会自己回去。"

萧珩忽然倾。沈知楠只觉发间一松，抬头时见他指尖拈着那支摇摇坠的玉簪。他手腕一转，簪子已稳稳回髻间，温热的指腹却顺势到耳垂："可我想陪楠儿一起回来。"声音低得像是怕惊醒孩子，"看看楠儿长大的地方。"

车窗外掠过卖糖人的吆喝声。沈知楠耳尖微烫，想起上午在祖母院里翻出的那些稚拙绣品，突然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好看的？"歪头躲开他作乱的手指，眼里闪着狡黠的，"说不定琰之真见到了，会觉得很无趣呢？"

萧珩结动了动。他想起书房里那本批注麻麻的《通鉴》，以及首页上那行字。

会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楠儿...怎么会无趣呢？明明很可爱。

马车碾过碎石，颠簸间团宝嘟囔着往母亲怀里钻了钻。萧珩着妻子低垂的颈线，忽然被某种迟来多年的遗憾击中。若当年没在相府抱走还在襁褓中的，岳父后来也不会像防狼似的防着他，他就能看着的字迹从歪歪扭扭到简洁工整，听着背诗从磕磕绊绊到琅琅诵...

"琰之？"沈知楠疑地看他突然收紧的手指。

萧珩回神，掌心已贴上后颈。他低头吻在发顶，青丝间若有似无的幽香一如既往。

"很可爱。"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让沈知楠有些疑。不知道丈夫此刻正想着书案屉里那沓话本，每本扉页都工整写着"安安私藏，兄长勿动"。

回到王府，把团宝给嬷嬷后，萧珩就拉着沈知楠直奔清晖园而去，沈知楠不解，却还是跟着他的脚步走着。

房门合上的轻响刚落下，沈知楠便被一力道揽怀中。萧珩的双臂紧紧箍住的腰，下颌抵在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后悔了。"他的声音闷在料里，带着罕见的低沉。

沈知楠正要抬手整理鬓发，闻言指尖一顿："什么？"

"我后悔小时候抱走楠儿了。"他的几乎贴在耳后，呼吸灼得耳尖发烫，"让我错过了楠儿那么多时。"

沈知楠怔住，随即轻笑出声，掌心覆上他的手背："傻瓜，这有什么好计较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萧珩的指尖在腰际收紧，像要把人进骨里。沈知楠被他勒得轻哼一声，推了推他铁铸般的手臂："好了别闹，我去洗漱了。下午在祖母那吃了不点心，晚膳我就不吃了，琰之饿了就自己用些吧。"

萧珩看着缓缓松开抱着的手，沈知楠转去找换洗的，

刚打开檀木柜，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安安。"

"嗯？"下意识应声，手指却蓦然顿住。锦缎从指间落时，猛地转，杏眸圆睁："你......你怎么会知道？"

萧珩斜倚在雕花柱旁，暮将他的廓镀上一层。见耳以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绯，他走近："原来楠儿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名。"

"哪里可爱了！"沈知楠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发丝，却被他捉住手腕。肤触及烫得吓人。

萧珩俯与平视，鼻尖几乎相触："哪里都可爱。"他眼底映着窗外未熄的霞，"小时候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楠儿也很可爱。"

沈知楠倒一口气："你怎么会......"话到一半突然醒悟，想起书房里那本写满批注的《通鉴》。恼得连脖颈都泛起，"你、你都看到了？"

见男人点头，"呜"地一声捂住脸，指间出的肤红得能滴出来。那些藏在书页间的稚批注，那些画的小像，还有藏着的话本......全都......

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抱起来放在妆台上。菱花铜镜映出绯红的耳尖。

萧珩拨开掩面的手指，他的带着微颤，轻轻贴在颤抖的眼睫上，声音暗哑得几乎破碎："原来安安记了我那么久。"久到他早已将遗忘在记忆的最深，而却在那些年的中，一笔一画，将他刻在心底最软的角落，记得那样清晰那样的努力，努力了整整十二年。

沈知楠怔住，恍惚间，一滴温热猝不及防地落在的颊边。睁开眼，正对上萧珩泛红的眼尾——那是从未见过的湿润。

"琰之？"轻唤，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下一秒，整个人被狠狠按进怀里。萧珩的掌心贴在后颈，紧紧的搂住，可他的声音却脆弱得像是随时会断裂："我是个混蛋。"

沈知楠这才恍然——那本《通鉴》里，不止有稚的批注和勾勒的小像，还有藏在书页夹中的心事。那些以为永远不会被人知晓的、绵长而隐的思念，那些在深夜里写下的、又慌忙涂掉的痴语，那些从孩提时代延续到及笄之年的、小心翼翼的期盼......他全都看到了。

轻轻抚上他的背，指尖触及的肩胛骨紧绷如铁："都过去了，琰之何必自苦。"

可这句话却像一把钝刀，生生剜进萧珩的心口。是啊，都过去了——可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婚初时他的冷漠疏离，他刻意保持的距离，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而始终安静地站在他后，不争不闹，像一抹无声的影子。

他想起后面那段时日的食不振，想起日渐的沉默寡言，想起偶尔发呆的侧脸——原来不是子沉静，是郁结于心，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安安......"他的贴在耳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痛意，"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知楠觉到他的颤抖，像是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山在春日里崩塌。捧起他的脸，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湿意，轻声道："琰之现在不是待我很好吗？"角扬起温的弧度，"团宝都有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窗外月渐浓，树影婆娑。萧珩着映着烛的眼眸，想起那本《通鉴》最后一页的批注——那是大婚前夜写下的：

「明日就要见到他了。安安，不要怕。」

他的结滚动，将搂得更紧。原来在他浑然不觉的岁月里，早已独自走过了那么长的路。

沈知楠的手轻轻抚过萧珩的背脊，指尖隔着料能到他紧绷的理。声哄道：“琰之不想了好不好？”语气忽然轻快起来，像是要驱散方才的沉郁，“前段日子你让我做的袍已做好了，要不要试试？”

萧珩缓缓松开，垂眸对上含着笑意的眼睛——分明是在转移他的注意。他角微扬，低低应了一声：“好。”

沈知楠转走向柜，从最里层取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件月白的袍，在他面前轻轻展开。烛火映照下，银线暗纹如水波流动，熠熠生辉。抬眸看他，眼里带着期待：“怎么样，喜欢吗？”

萧珩的目落在袍上，月白的锦缎清雅矜贵，袖口与襟绣着繁复的云纹，针脚细匀称，显然是费了不心思。他眸微深，低声道：“喜欢。”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安安做的，我都喜欢。”

沈知楠耳一热，嗔怪道：“干嘛一直这个名字……”

萧珩定定地看着，眼底暗芒浮动，语气不容置疑：“以后为夫就这样了。”他指尖轻轻抚过袍上的银线暗纹，声音低沉，“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沈知楠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心头发烫，低头避开他的目，小声嗫嚅：“随你。”指尖无意识地挲着袍的料子，忽然想起什么，疑道：“不过，琰之不是一向只穿玄吗？怎么突然选了白的料子？”

萧珩角微勾，语气意味深长：“安安不是喜欢白吗？”

沈知楠一怔，茫然道：“我什么时候喜欢白了？”说完，忽地灵一闪，睁大眼睛，“你该不会……还记着回来路上我夸束风穿白好看的事吧？”

萧珩轻哼一声，别开视线，算是默认了。

沈知楠愣了一瞬，随即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嘛……”忍不住手了他的口，“堂堂摄政王，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要计较？”

萧珩一把攥住的手腕，将拉近，嗓音低沉：“只要是关于安安的事，再小——”他低头，鼻尖几乎贴上的，“我也会计较。”

沈知楠被他突如其来的近弄得心跳了一拍，脸颊发烫，却忍不住笑出声：“那以后我若是夸别人家的孩子可爱，你是不是还要……”

话未说完，便被堵住。萧珩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像是要将未尽的话语全部吞没。沈知楠指尖揪紧了手中的服，月白的新被攥出褶皱，在烛下泛着细碎的银芒。

良久，他微微退开，指腹挲着泛红的瓣，低声道：“试试新？”

沈知楠气息微乱，却还是点了点头。

萧珩角微扬，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外袍，月白的新在烛火下如霜雪般清冷矜贵，衬得他眉目如画，恍若谪仙。

沈知楠着他，忽然觉得……白确实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