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暖炉熏香，沈知楠指尖轻点团宝的鼻尖，惹得小家伙皱了皱小脸。忽然想起什么，抬眸问道："今日没有折子要批吗？"

萧珩正单手拢着团宝的襟，闻言淡淡道："分了一半给九皇叔。"他了儿子软乎乎的脸颊，"剩下的回来再批。"

团宝被父王得不高兴，绷着小脸往娘亲怀里躲。沈知楠笑着接住儿子，转而好奇地问："那位大理寺卿，是个怎样的人？"

"大理寺卿，名唤褚直闫。"萧珩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团宝的发梢，"为人正直，断案利落，是个难得的人才。"

沈知楠眨了眨眼："那他相貌如何？"

萧珩的手突然顿住。

马车内蓦地一静。

团宝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仰头看看父王，又看看娘亲，最后默默把脸埋进娘亲袖子里。

"......"萧珩缓缓抬眸，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妻子，"没有我好看。"

沈知楠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我就随口一问，你乱吃什么飞醋？"

萧珩冷哼一声，手把团宝捞回自己上，报复似的了儿子的小脑袋："褚直闫今年二十有六，长七尺，方脸阔额，眉间还有道旧疤。"他眯了眯眼，"怎么？王妃很兴趣？"

沈知楠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逗他："若我说是呢？"

"咔嚓。"

萧珩手中的玉扳指裂了道细。

团宝看了看父王沉的脸，又看了看娘亲狡黠的笑，突然出小手拍了拍萧珩的口："父父。"

沈知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倾了萧珩紧绷的下颌："好啦，我不过玩笑罢了。"指尖下，在他掌心轻轻一勾，"这世上谁能比得过我们摄政王殿下？"

萧珩反手握住作乱的手指，正要说话，马车却突然一顿。

"王爷，"车夫低声道，"听风到了。"

萧珩冷哼一声，一手抱着团宝，一手牵着沈知楠下了马车。

听风掌柜早已候在门口，见他们到来，立刻躬行礼："王爷，王妃。"

萧珩略一颔首，掌柜也不多话，直接引着他们往后院走去。

沈知楠跟在萧珩侧，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听风占地极广，前头是三层高的主，雕梁画栋，宾客如云；穿过一道月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方偌大的人工湖映眼帘，湖面波粼粼，倒映着四周的亭台水榭。一座九曲桥蜿蜒其上，连通各雅座，环境清幽雅致，与前面的热闹截然不同。

沈知楠微微挑眉。

未出阁时曾与兄长来过几次，那时便知此消费不菲，是京城权贵最爱的风雅之地。更神的是，多年来无人知晓听风背后的东家究竟是谁。

而此时，掌柜对萧珩的恭敬态度，以及他门路的姿态，让沈知楠心中一动。

侧首看向抱着团宝的丈夫，轻声问："这听风......是琰之的产业？"

萧珩脚步未停，只垂眸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小妻子倒是敏锐，仅凭掌柜的态度便猜到了。

他也没打算瞒，点了点头："用于收集报的暗点。"

沈知楠了然。难怪从未在王府账面上见过这产业，既是暗中营，自然要掩人耳目。

思及此，忽然想起什么，眯了眯眼："难怪当初还能有十万两私房钱，原来是这么来的。"

语气酸溜溜的，像只炸的猫。

萧珩低笑一声，指尖在掌心轻轻一挠："回去后都上给楠儿。"

"谁要你上了！"沈知楠耳一热，作势要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团宝趴在父王肩头，看着娘亲泛红的耳尖，突然出小手了："娘..娘，热。"

沈知楠："......"

萧珩闷笑出声，了儿子的小脑袋："团宝乖，父王回头给你买糖糕。"

小家伙严肃的点了点头。

沈知楠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说什么，前方掌柜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王爷，到了。"

沈知楠抬头去，掌柜已将他们引至一暖亭外。四周帷幔垂落，随风轻拂，隐约可见亭内暖炉茶点，布置得雅致舒适。

萧珩略一颔首，掌柜便无声退下。他牵着沈知楠踏亭中，暖意顿时扑面而来。亭内小炉上温着酒，茶香混着淡淡的梅花香，桌上还摆着几碟致的点心。

沈知楠环顾四周，疑道："不是来看怡和的吗？人呢？"

萧珩将团宝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塞给他一个布老虎玩，这才转拉着沈知楠走到亭边。他抬手拨开帷幔，对着不远另一座水榭抬了抬下。

沈知楠顺着他的目去——

隔着湖面薄雾，另一座暖亭静静立于水中央，帷幔半掩，隐约可见两道影相对而坐。虽看不清面容，但其中一人那悉的坐姿和发髻，沈知楠一眼便认出是怡和公主。

眼睛一亮，立刻在亭边坐下，托着腮兴致地观起来："他们怎么约在这里见面？"

萧珩在旁落座，顺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母后安排的。"

沈知楠接过茶盏，眨了眨眼："所以你过来......也是母后代的？"

萧珩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楠儿也帮着长长眼。"

沈知楠转头向对面暖亭。隔着轻纱帷幔，隐约可见怡和公主对面坐着个拔影。眯着眼打量片刻，轻声道："看廓，倒不像你说的那般......"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瞪他，"你是不是故意把人说得很丑？"

萧珩垂眸喝茶，雾气氤氲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沈知楠轻哼一声，正要再问，一阵风忽地拂过湖面，掀起对面暖亭的帷幔——

那位大理寺卿的容貌清晰映眼帘。

约莫弱冠之龄，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生得极为俊俏。只是神沉稳，眉宇间着不符年龄的老持重。此刻他正微微颔首，似在回应怡和的话。

沈知楠刚要看个仔细，那人却突然抬眸，视线如利箭般直而来！

慌忙回子，被风扬起的帷幔恰好隔断视线。心脏怦怦直跳，拽了拽萧珩的袖子："那位大理寺卿好像发现我了......怎么办？"

萧珩正剥着松子，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他将碾碎的松仁放进团宝面前的空茶杯里，由着孩子用小手指一点一点拈着吃，这才转头看向紧张兮兮的小妻子："发现就发现了。"他手拭去边沾的茶渍，"也没什么。"

指尖温热，语气从容，仿佛他们不是来暗中观察，而是正大明地赴宴。

对面暖亭里。

"喂，一会午膳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啊。"怡和托着腮，指尖百无聊赖地轻叩桌面。

褚直闫端坐如松，恭敬道："公主点自己爱吃的就好，下都可以。"

怡和撅了撅："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天聊死啊？我都快找不到话题了。"

对面却突然没了回应。

抬眼看去，只见褚直闫正直直盯着后，目如炬。怡和疑地回头张——亭外碧波漾，哪有什么异常？

"哎，和你说话呢！发什么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褚直闫收回视线，指了指湖对岸："摄政王妃......好像在那个亭子里。"

"二嫂嫂？"怡和惊讶转头，果然过薄纱帷幔，隐约可见对面亭中两道悉的影，其中较小的那个正趴在栏杆边——不是团宝又是谁？

眼睛一亮，猛地起拽住褚直闫的袖："走，我们过去看看！"

褚直闫垂眸看了眼被扯住的袖口，薄微抿，终是没说什么，任由拉着自己踏上九曲桥。

沈知楠眼见怡和拉着褚直闫朝这边走来，顿时慌了神："他们过来了！"

萧珩气定神闲地又剥了颗松子，指尖碾碎松仁的动作优雅从容："慌什么？"

"我们这样看被当场抓包......"沈知楠耳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话音未落，暖亭的帷幔已被掀起。怡和欢快的声音在亭口响起："真是二哥和二嫂嫂！"

一眼瞧见坐在萧珩旁的团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团宝！"

不由分说地将小家伙抱进怀里蹭了蹭，怡和笑地着他的小脑袋："姑姑好想你呀。"

团宝绷着小脸，小眉头皱的紧紧的。

褚直闫落后一步，对着萧珩和沈知楠恭敬行礼："下见过王爷、王妃、太子殿下。"

萧珩略一颔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

褚直闫端正落座，背脊笔直如松，双手规矩地搭在膝上，神沉稳内敛。

沈知楠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不动声地打量着这位大理寺卿——

生得极为俊朗。虽年纪轻轻，却自有一不怒自威的气势。与娇俏明艳的怡和站在一，倒真如金玉般登对。

母后的眼......确实不错。

"褚大人今年贵庚？"沈知楠放下茶盏，温声问道。

"回王妃，下虚岁二十有一。"

"这么年轻就坐到大理寺卿的位置，"笑意盈盈地看了眼怡和，"褚大人想必才干非凡。"

褚直闫神不变，只谦逊道："王妃过誉了。"

萧珩突然将剥好的松仁推到沈知楠面前，淡淡道："尝尝。"

沈知楠一愣，随即会意——这是嫌问得太多了。

忍着笑拈起一粒松仁，却在抬眸时不意瞥见褚直闫虽然同自己在说话，但目却时不时的往怡和上瞟去——看来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