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牵着沈知楠的手缓步前行，边城的风卷着细雪掠过两人握的指尖。他忽然低头，声音融在呼出的白雾里："楠儿明日和为夫一起吗？"

沈知楠诧异地侧眸："我可以去军营？"睫上沾着碎雪，"不是说子不能......"

"啪。"

萧珩屈指轻弹额头，看捂着脑门瞪圆眼睛的模样，眼底漾开笑意："又看什么话本子了？"不等回答便道，"若子不能进军营，柏斩云和楚明澜算什么？"

"们......"沈知楠下意识道，"自不是寻常子。"

萧珩突然驻足。他转捧住的脸，掌心温度过肤传来："楠儿也不是寻常子。"

碎雪落在怔忡的眉间，被他拇指轻轻拂去："不比任何人差。"

沈知楠低头浅笑，耳尖泛起薄红："琰之如此高看我啊。"

萧珩忽然俯与平视。他眸深沉如墨，倒映着微微睁大的眼睛："楠儿本就是明珠，何须旁人高看？"

远传来军营练的号角声，他指尖抚过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有人善武，有人通医，有人能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声音忽然放，"而我的楠儿，足智多谋，不输任何男儿。"

沈知楠刚仰头看向萧珩，话未出口，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悉的调侃声——

“啧啧，大清早的就这么腻歪呢？”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江寻正倚在茶二的栏杆边，手里晃着个青瓷茶杯，笑得一脸促狭。见他们来，他还故意举杯示意：“上来喝一杯？”

紧接着，左棠棠的小脑袋从江寻旁边的窗框里探出来，兴奋地朝沈知楠挥手：“楠姐姐！快上来！这里的点心可好吃了！”

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颊边还沾着一点糕点碎屑，活像只小松鼠。沈知楠不由莞尔，转头拉了拉萧珩的袖子：“走吧，上去坐坐。”

萧珩轻哼一声，虽不太愿，但还是顺着的力道迈步进了茶。

二雅间内，束风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杯清茶，见他们进来，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一个空位，依旧保持着那副板正模样。左棠棠已迫不及待地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楠姐姐，快来坐这儿！”

沈知楠刚坐下，左棠棠就献宝似的推来一碟致的点心：“这个不甜腻，你肯定喜欢！”

点心是淡绿的，做小巧的莲花形状，隐约着清雅的香气。沈知楠惗起一块咬了一口，顿时眼睛微亮——口清香绵软，甜度恰到好，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左棠棠满脸期待地凑近：“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沈知楠笑着点头：“嗯，是很不错。”

左棠棠立刻高兴地拍手：“我就知道楠姐姐会喜欢！” 说着又往手边推了推茶盏，“配这个茉莉雪芽更妙！”

茶香袅袅间，三个男人坐在一边。萧珩指尖轻叩桌面，突然开口："明日军营去不去？"

江寻手中茶盏一顿，眼底倏地亮起："去！"他呷了口茶，突然笑得意味深长，"那帮小子要知道你回来，怕是要'高兴'得哭出来。"

萧珩垂眸饮茶，水面倒映着他微勾的角："方才遇上十一了。"

"噗——"江寻呛得咳嗽，袖口沾了茶渍也顾不得，"他...他知道我来了？"

茶盏与木桌相，发出轻响。萧珩抬眸看他："我没说。"见江寻刚松口气，又补了句，"既已来了，迟早会知道，你躲着有何用。"

江寻苦笑一声，指腹挲着杯沿："不躲着，难道要我往跟前凑？"

桌对面，沈知楠和左棠棠早已竖起耳朵，两双眼睛亮得惊人

萧珩余瞥见，桌下悄悄了妻子的指尖。沈知楠会意，低头咬了口点心，却把左棠棠急得直拽袖子。

沈知楠指尖在桌下轻扯左棠棠的袖，冲眨了眨眼。左棠棠正想开口询问，顺着的视线看向束风——

束风察觉到目，茫然抬头，左棠棠立刻了然，低下头没了动静。

江寻此刻竟全然没发现两个姑娘的小动作。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空茶杯，神恍惚。往日风流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失了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嗒——"

萧珩将空茶盏往桌上一搁，青瓷撞的脆响让江寻猛的回神。

"走了。"萧珩牵起沈知楠的手起，袖摆扫过桌沿，"你们慢用。"

江寻挥了挥手，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赶紧走赶紧走，知道你俩腻歪。"他故意拖长声调，眼底却还残留着几分恍惚。

萧珩懒得理他，径直牵着沈知楠往梯口走。沈知楠回头冲左棠棠眨了眨眼，挥手道别。左棠棠里还塞着点心，两颊鼓鼓的，忙不迭举起手挥了挥，含糊不清地喊着："楠姐姐下次再一起喝茶呀——"

束风依旧坐得笔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热闹的街角，沈知楠拽着萧珩的袖口往小巷里钻。狐裘兜帽落半边，出亮晶晶的眼睛："刚才茶里，你们说的''是谁呀？"

萧珩被扯得微微倾，摆扫过青砖隙："我以为楠儿要忍到回府再问。"指尖将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是十一的姐姐。"

"姐姐？"沈知楠踮起脚凑得更近，"江世子的心上人？"

"噗——"萧珩突然笑出声，声音震动惊飞了檐下麻雀。他难得笑得眉眼弯弯，直到被妻子恼怒地捶了下口才道："心上人？倒也没错。"

见沈知楠满脸困，他揽着往巷子深走，靴底碾碎薄冰发出细响："燕娑，柏家军副将。"顿了顿，"至于怀锦..."

巷口忽有卖糖画的老人过，萧珩出铜钱买了个小兔子形状的递给。沈知楠接过糖画，却仍眼着他。

"十一当年在军中拼命，是想给姐姐挣嫁妆。"萧珩顿了顿继续道：“燕娑常来我们军中看十一，一来二去，他们就相了。”

萧珩将沈知楠往怀里带了带，声音压得很低："后来燕娑接到军令去敌营刺探，反中了圈套。"

沈知楠手指无意识攥紧他前襟，狐裘绒扫过发白的指节。

"被敌军喂了相思劫。"萧珩眸暗了暗，"那药...。"

"咬穿手腕保持清醒，从悬崖跳进冰河逃出来。"萧珩突然握住妻子微颤的手，"我们找到时，浑是地挂在河滩枯树上。"

沈知楠呼吸都屏住了："然后呢...？"

"然后——"萧珩突然轻笑一声，"这丫头睁开眼，扯着怀锦的领就一头扎进了树林。"

"啊？"沈知楠呆住，连披风落都忘了去拉。

萧珩替拢好披风，眼底带着罕见的促狭："第二日晌午，怀锦抱着人回来时，走路都是飘的。"他比了个手势，"燕娑醒来后，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走了。"

沈知楠张了张，半天才找回声音："所、所以江世子是被......"

"被强占了清白。"萧珩一本正地点头，眉梢却忍不住上扬。

沈知楠表空白了一瞬，半晌才干道："燕娑姑娘...没让江世子负责吗？"

巷口的风突然大起来，萧珩侧替挡住风雪，眼底漾着笑意："怀锦去找过说要负责。毕竟是男子，就算是被强占也没吃亏。"他指尖卷着妻子一缕发丝把玩，"你猜那丫头怎么说？"

沈知楠摇头，眼睛亮得惊人。

"说——"萧珩突然压低嗓音，"就当去了趟花。"

"噗！"沈知楠笑倒在萧珩肩头，整个人都在抖，"江、江世子不得气死？"

萧珩揽住笑软的妻子，想起当日场景也忍俊不："确实气得不轻，走时门摔的震天响。"他带着往主街走：“不过怀锦应当是喜欢的，再加上那次的原因，一直念念不忘，后来年年借着游历往北境跑，倒是燕娑一直淡淡的，每次怀锦去找，都被气走了，最后——”说着对着茶的方向抬了抬下：“就变现在这样了。”

沈知楠突然拽住萧珩："那燕娑姑娘...当真不在意？"

萧珩从袖中出个油纸包，里头躺着两枚松子糖："前几年敌军围城，燕娑为护百姓断后，被困火场，是怀锦冲进去把人抱出来的。"

沈知楠眼前一亮："然后呢？"

"然后——"萧珩突然笑得不怀好意，"燕娑醒来第一句话是'怎么又是你'。"

"这么看来，燕娑姑娘是当真不喜欢江世子。"沈知楠轻叹一声，眸中带着几分惋惜。

萧珩牵着转回主街："也难说，看燕娑的态度不像对怀锦无意。"

沈知楠眼睛倏地亮起来："真的？"转时披风旋出半朵花，"那他们......"

话音未落，。萧珩着掌心的力道重了三分，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楠儿这般关心旁人......"他俯在耳畔低语，"为夫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