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宫,皇后正在一瓶新折的芍药,金剪子"咔嚓"剪断多余枝叶时,沈知楠恰好进殿门。
"知楠来了?"皇后回头,将剪子放在一旁,"坐。"
沈知楠行礼道:“见过母后。”行礼的姿势依旧无可挑剔,连低头时鬓角垂落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可皇后还是看见了扶案起时,指节泛出的青白。
"知楠.......你怪母后吗?"皇后执起的手,轻叹道
沈知楠垂眸,一时无言以对。
皇后拍着的手道:“珩儿不懂怜香惜玉,委屈你了。”沈知楠抿了抿:“母后言重了,是儿媳无能,没能讨王爷欢心。”
沈知楠突然跪下来。
青砖的凉意过裾,膝盖疼得发颤,却比不过心口的窒闷。
"儿媳...有一事相求。"
皇后有些心疼,忙让人拉起,却被拒绝。
"请母后..."额头抵在叠的手背上,"别再赐药了。"
殿门突然被暴力推开,撞在鎏金屏风上发出轰然巨响。萧珩带着一晨的寒气闯进来,蟒纹锦袍下摆沾着零星花瓣——显然是从花园径直过来的。看着沈知楠跪在地上,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憋闷。
沈知楠没有抬头。盯着地面上自己摇晃的倒影,看着那道影子被萧珩的影整个笼罩。他上的松木香混着昨夜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母后若是无事,"萧珩的声音像是从牙里挤出来的,"可自行找些事做。"他目扫过沈知楠脖颈间自己留下的咬痕,结滚动了一下,"还请不要干涉儿臣的私事。"
说着不顾皇后难看的脸。
俯拽起的手腕离开。沈知楠被他扯得踉跄起,眼前一阵发黑——昨夜被铁钳般扣住的手腕已泛出骇人的青紫,此刻又被施加力道,疼得指尖发麻。
萧珩走得又凶又急,沈知楠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穿过回廊时,眼前开始浮现黑点,那些雕梁画栋在视线里扭曲斑斓的块。心的伤火辣辣地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在迈过第三道门槛时,沈知楠终于踉跄着向前栽去。天旋地转间,落一个带着松木香的怀抱——那个昨夜拥抱过的膛。
"多谢王爷。"立刻挣脱,强撑着行礼。这个动作扯到间的伤,冷汗瞬间浸中。
萧珩盯着惨白的。昨夜这双被咬破的地方又渗出丝,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梅。他突然想起动时,这人在他下疼得发抖却不肯出声的模样,那莫名的烦躁又涌上心头。
"沈知楠,"他咬牙道,"你当真是好教养。"说着转甩袖离去。
看着那个决绝的影,眨了眨模糊的视线,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十步开外的萧珩听到后闷响时,他下意识回头,瞳孔骤然紧——方才还站得笔直的沈知楠,此刻像折断的玉簪般倒在阶前,素白裾在青砖上铺开。
他箭步冲回,抱起沈知楠的瞬间才发现轻得骇人。那总是得笔直的脊背,此刻在他臂弯里软得不可思议,领口散开出更多昨夜留下的红痕。
"传太医!"萧珩对闻声赶来的宫人厉喝,自己却已抱着人疾步往宫门外走。怀中人滚烫的额头贴在他颈侧,呼出的气息却微弱得似有若无。他看着上凝结的痂,和袖口遮掩下那些淤伤——都是他昨夜留下的。
室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萧珩背手立在雕花窗棂前,看着太医苍老的手指搭在沈知楠纤细的腕间。那截出的手腕白得近乎明,上面还残留着他昨日暴攥出的淤青。
"如何?"
萧珩的声音比想象中沙哑。他盯着老太医皱起的眉头,老太医收回手,胡须抖了抖:"王爷无需担心,王妃只是了些风寒,并无大碍,再者就是王妃脾胃虚弱,平时需清淡调养。"
窗外的海棠枝突然啪地打在窗纸上,萧珩盯着榻上人泛着不正常红的脸颊,声音沉了下来:"只有这些?"
老太医的结滚动了一下。他眼瞥了瞥王爷沉的面,终于着头皮道:"王妃之所以会晕倒,实在是王妃......"他干咳一声,"王爷行房时该多顾虑王妃一些。"
室内霎时静得可怕。熏香炉里一缕青烟直直向上,在触及房梁前突然散开。
萧珩的指节得发白。他想起昨夜沈知楠在他下颤抖的模样。
老太医逃也似地退出去开药,临走时还不忘带上门。吱呀一声响后,屋内只剩更滴答。
萧珩缓步走到床前,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因圣旨为他妻子的子。眼睫在眼下投出扇形影,上还留着伤口。被角落出锁骨上一片淤紫,那是他昨夜发泄般啃咬的痕迹。
"......疼......"
沈知楠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呢喃,子微微蜷。萧珩鬼使神差地手,却在即将触及脸颊时猛地僵住——
"王爷,药熬好了。"侍在门外轻声禀报。
萧珩收回手,仿佛被那发丝的温度灼伤。他转时瞥见铜镜中自己的倒影——那个素来冷静的自己,此刻眼中竟翻涌着难以名状的绪。
"好好照顾王妃。"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他自己都惊诧于语气里的和。出门槛时,萧珩下意识回头看着床榻上那脸苍白的子。
书房的门在后重重合上,萧珩跌坐在紫檀圈椅里。案头堆着的军报上还沾着西北带来的沙粒,他随手抓起一份,却发现视线本无法聚焦。羊皮纸上的墨字扭曲沈知楠昏倒时苍白的。
"该死..."
他抬手遮住眼睛,掌心却残留着发间淡淡的墨香。这香气让他想起昨夜,当他药发作将压在锦被间时,那若有若无的松墨气息——
砰!
拳头砸在案几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萧珩猛地站起,却又不知该往何去。太医的话在耳畔回响:"行房时该多顾虑王妃一些",每个字都像鞭子在脊梁上。
仪宫内,金丝楠木屏风上的百鸟朝图在晨中熠熠生辉。皇后倚在缠枝牡丹榻上,指尖的金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青玉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子萧景携太子妃楚明澜行礼时,注意到皇后眼下两片淡淡的青影。他这位素来端庄威仪的母后,今日竟连发间的九步摇都歪了几分。
"母后这是怎么了?"萧景接过宫呈上的君山银针,亲自奉到皇后跟前,"可是昨夜没歇好?"
皇后接过茶盏,目却飘向殿外——那个方向通往晋王府。想起今晨萧珩拉着沈知楠离去时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同样都是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怎么偏生次子就这般让劳神费力。
"珩儿...该是恨上我了吧。"茶盖轻盏沿,发出细碎的哀鸣。
萧景闻言失笑:"母后多虑了,二弟虽然子冷了些,对母后还是很孝顺的。"他转头看向妻子,"明澜你说是不是?"
楚明澜正盯着皇后案前那盆蔫头耷脑的魏紫牡丹出神。听到丈夫询问,英气的眉微微挑起——昨夜赏宴散后,亲眼看见皇后边的嬷嬷从萧珩的宫殿出来。
"母后昨夜......了?"楚明澜单刀直,皇后被儿媳的直接噎住,金护甲在茶盏上刮出刺耳声响。眼瞥了瞥长子困的表,终究没好意思说自己在次子殿中放合欢香的事,只得冲楚明澜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母后!"萧景手中的茶匙当啷掉在案上,"您该不会给二弟塞侍妾了吧?他上月才娶了沈相嫡......"
楚明澜突然咳嗽起来。想起今早听闻晋王妃昏厥的消息,再联想皇后此刻的神,顿时心如明镜。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此刻耳竟有些发烫。
"景哥,"拽了拽丈夫的袖,低声道,"母后是给二弟和知楠...下了药。"
殿内霎时静得可怕。窗外一只画眉鸟正巧落在枝头,啾鸣声显得格外刺耳。
萧景的表从震惊到恍然,最后定格在哭笑不得上:"母后,您这......"
"本宫还不是为了他好!"皇后突然拔高声音,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婚月余都不圆房,沈相可不是吃素的,让他的儿如此被人糟践......"
楚明澜轻叹一声。走到皇后后,练地替婆婆扶正歪斜的步摇:"母后该给二弟一些时间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珠翠间,"他会喜欢上知楠的。"
晋王府,烛火轻晃,床帐内,沈知楠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咙干涩得发疼,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小姐,您醒了!"霜降原本守在床边打盹,听到动静立刻惊醒,见沈知楠醒来,眼睛一亮,连忙凑近,"饿不饿?奴婢熬了粥,一直温着呢。"
沈知楠张了张口,声音低哑:"水。"
霜降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扶着坐起,将杯子递到边:"小姐慢点喝。"
温水润过咙,灼烧般的干涩终于缓解些许。沈知楠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影,脸仍有些苍白。霜降见神疲惫,不敢多问,只轻声道:"小姐,先喝点粥吧,您一整日没吃东西了。"
沈知楠轻轻点头,任由霜降一勺一勺地喂。粥是清淡的薏米粥,熬得软糯,口温热,可却尝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机械地吞咽着。
——
书房内,烛火摇曳。
萧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眉宇间凝着一丝倦意。侍卫轻叩门扉,低声道:"王爷,王妃醒了。"
他骤然睁眼,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却又在迈出一步时顿住,沉默片刻,缓缓坐了回去,嗓音低沉:"王妃如何了?"
侍卫如实禀报:"王妃刚醒来,喝了些水,现在正在用粥。"
萧珩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了两下,眸晦暗不明,半晌才道:"……知道了,退下吧。"
侍卫躬退出,书房内再次归于寂静。
萧珩抬手按了按眉心,目落在案前那盏早已凉的茶上,思绪却飘到了别——醒了,能喝水了,也能吃些东西了。
他该去看看吗?
可去了,又能说什么?
他闭了闭眼,终究没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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