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結。

    說好的第十五分鍾，在一片死寂中被錯過了。

    愣怔的溫璨緩緩回神，扭回頭去重新搭上方向盤，他的乃至於眼底上一秒還翻滾不休的不舍和眷也都跟著一起被凝結。

    片刻後他緩緩張口：“五分鍾，五分鍾後你必須下車。”

    聲音如冰天雪地裏的鐵板一塊，冰冷而堅，不可搖。

    但葉空隻有輕飄飄的一個字：“不。”

    “……”溫璨猛地抓方向盤，從牙關裏出每一個字：“你以為你還能阻止我嗎？！”

    他聲音陡然變大了，肢和語氣都開始滲出急躁來：“我不會停下來的！這是我的我期待的結局！！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七年了你明白嗎？！就算池彎刀本人來了也不能讓我停下來，你也不能！”

    “你以為我坐在這裏是為了威脅你阻止你化你嗎？你也把我看得太聖母了。”葉空發出一聲冷笑，“還有十五分鍾你就能實現你期待的結局了，現在這也變了我期待的結局。”

    抬手拉過安全帶哢噠一聲鎖好，把自己徹底綁定在副駕上。

    眼神冷靜，卻又如一把淬煉得雪亮的刀鋒，正灼灼盯著前方的黑夜，仿佛要燒起火焰，要點燃這最後一段濃重漆黑的路。

    “如果你不承認我是你的共犯，那就讓我當你唯一一個觀眾。”語調平穩甚至著寒冰一樣地冷酷，“我會為你鼓掌的，無論是為了這個結局，還是為了你的一生，我會很認真很熱烈地為你鼓掌。”

    “葉空！”溫璨喊了一聲就立刻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還有三分鍾，你必須下車！你聽我說，你現在隻是太可憐我了，你隻是剛開始到什麽是緒什麽是所以你被衝昏了頭腦……”

    “我你！”

    一聲響亮的表白突然打斷了一切，抓著安全帶像個戰士一樣地宣告：“我你溫璨！”

    “那你就帶著你的滾下車去！”

    ——然而立刻就被一聲近乎失控的怒吼淹沒了。

    溫璨急促的呼吸著，在那一瞬條件反般的怒吼以後，他的眼眶才延遲地泛起紅來，他死死抓著方向盤就像抓著什麽救命稻草，咽了好幾下嚨才能繼續發出聲音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說我知道你我了！既然如此，你不是更應該下車嗎？你不是活到現在就是為了尋找學習嗎？就當我是一本教科書好了，我很榮幸為你的這本書啊，我很榮幸讓你在我上學到啊！可是我的任務已經完了，你就當做我這本書已經讀完了不好嗎？！帶著你學到的，帶著你到的一切下車去重生不好嗎？！你好不容易才知道什麽是，難道不更應該珍惜接下來的漫長人生嗎？你可以用全新的眼去世界，你可以去從容的熱烈的上下一個值得的人，或者哪怕你要懷著對我的孤獨到老也沒關係，那也是一種值得過的人生不是嗎？！你可以用全新的心去畫畫，去彈琴，去下棋……你完全可以度過一種新的，你向往已久追尋已久夢寐以求的人生了！”

    “你下車吧。”他放輕了聲音，就像在極盡所能的哄，尾音都在不控製地發，“葉空，能聽到你說你我，你已經給了我最至高無上的禮，我沒有憾了，我也可以說我度過了很值得的一生，我激你，我你，我祝福你，我很抱歉……你就帶著我的也帶著你自己的，去過你漫長的璀璨的孤獨或者圓滿的人生好嗎？這是我最後的願，這是我的願了，好嗎？葉空！”

    “我不。”

    “葉空！”

    “你好自私啊，你隻顧自己的願卻完全不管我是怎麽想的嗎？我正在尊重你的選擇可你卻本不看我的選擇呢。”

    “你的選擇就是要陪我去死嗎？！！”

    “是啊！你看不起我的選擇嗎？！你以為我是被衝昏了頭腦你以為我是在耍賴矯嗎？！”葉空也大聲起來，“是！你就是我至今讀過最喜歡最有用最珍貴的書！我的確可以像你說的那樣把你當一個標本一本紀念冊永遠放在我的書架上去度過更漫長的更彩的一生！我可以自由選擇永遠著你或者去下一個人！可我會忘記你的！”

    狠狠吐了一口氣：“無論我有多麽你，多麽想要永遠記住你的臉你的眼睛你的手你的溫度，無論我有多想記住你的一言一行，我都會忘記你的！無論我是多麽的舉世無雙的天才我的記憶力有多麽拔群我寫了多麽詳細的日記都沒有用！我會忘記你的！時間會淹沒我想要記住的一切，你會在我的記憶裏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到時候我或許會逐漸開始憎恨，也或許我會從容的冷靜的接這種忘，可無論是哪一種，我都不要，我統統拒絕。”

    葉空以唾罵般的力度這樣狠狠地說：“或許有的人會如你所說，心甘願下車去度過漫長的全新的人生，但那個人絕不是我葉空，或許有的會如你所說，懷揣著對你的思念再無憾地去選擇下一個人或者永遠孤獨，那也是很好的——但那也絕不是我葉空的。”

    “你在踐行你的道理你的選擇，我也在踐行我的，我葉空一個人，就要忠於我自己的，我不是要陪你一起死，我隻是在忠於我自己的，就像你也是為了你自己而選擇去殺死溫榮一樣！”

    冷靜下來，冷酷道：“我尊重你的選擇，理解你並支持你的選擇，我還要為你鼓掌歡呼——你也應該如此對我！”

    麵對這樣不加掩飾的指責，溫璨卻一點也聽不進去，隻有大腦嗡嗡作響，簡直快要瘋了——因為第五分鍾又被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