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

營帳，范占先顧不得了，沖進來率先跪下：“將軍，不可啊！南鄭百姓有恨，也是被人誤導，況且南鄭足有五萬人口，若屠城了，益州定會派兵圍剿我們！”

李繕嗤嗤笑著，他聲音冷淡，道：“先生，殺了這五萬人，也不能平我的怒火。”

范占先從他被恨意蒙蔽的雙眼里，看到一殺意。

李繕需要的只是個謀士，而不是管他的人，他再勸下去，李繕真的會對自己殺心。

但他也說過，自己會死諫，范占先不怕死，他更怕當年那個抗命闖進上黨救民的年，去屠了一座城！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低頭，叩首：“請將軍賜死。”

李繕揮揮手，讓人把范占先拉下去：“范先生累了，讓他好好歇息。”

依然沒有收回命。

范占先心生絕。

李繕轉過，盯著營帳墻壁掛著的弓箭，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別來擾我。”

話音剛落，“嘩”的一聲，是簾布又被起，外頭吹來一陣風，李繕側眸，厲聲道：“我說過誰也別……”

他話語未完，忽的卡在嚨里。

他深黑的瞳孔里，映照著扶著腰肢的倩影，窈窈著一湖綠孔雀紋云錦大袖襦衫，腰系月白卷云紋蔽膝，腹部凸起來。

后帶著一縷暖的清輝，眼中清澈明亮，面容艷，烏發梳流蘇髻，斜累金步搖，初照在步搖上，輕輕一閃，亮得李繕不由瞇起眼。

他控制不住腳步，趕走近了瞧，微涼的面頰：“我沒看錯吧，你怎麼會在這里……”

窈窈拿下他自己的手。

直到此時，李繕才發覺他手上的跡還沒洗干凈，他渾臟兮兮的，三日沒洗過子，口很干，皸裂，肚子也得不行……

知覺一點點回到他大腦，他放下手，忽的也想起，謝姝也死了。

他第一次，有些不敢看的眼睛，垂眸看地上，只道：“你怎麼過來的？要吃東西麼？”

窈窈緩緩搖頭。

抬起手，李繕這才發覺，一只手，拿著一柄素劍。

窈窈將劍，架在他脖頸上。

李繕驟地怔住。

窈窈眉眼和，目閃爍，但是的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微微發：“夫君，這把劍，不是驚鴻。”

“敢問夫君，我還能在你犯渾的時候，給你一劍麼？”

李繕嚨驟升驟落，他眼圈驀地通紅，微微低頭，近那鐵劍，劍在他脖頸上，劃開一道細細的。

窈窈持劍的手在發抖，但是沒有后退。

李繕：“窈窈，杜鳴死了，辛植重傷，我怎能不恨。”

窈窈難忍輕哽：“我夫君，是大丈夫，是救民于水火的大丈夫，而不是，陷民于水火之中的屠夫。”

一字一句，語氣如尋常，卻更似雷鳴，隆隆劈進了李繕心中。

這一刻，他終于過那抹不去的恨，看清了的模樣，眼底有如湖澤，水波涌，鼻頭泛紅。

是哭過嗎，為他，也為他的魯莽。

一剎，李繕心神大，他不想看到失，張了張口，似乎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可是一切言語都是蒼白的，他就是對一城的人，起了殺心。

他了，終究什麼也說不出來，低頭掩面：“來人。”

士兵進營帳，見窈窈持劍對李繕，大驚失：“將軍！”

李繕：“撤回屠城。”

士兵猶豫著看看李繕，又看看窈窈：“這……”

李繕呵斥：“沒聽到嗎！撤回屠城！”

士兵連忙應是，低頭出去了。

鐺的一聲，窈窈一直舉著的劍，掉到地上，盯著李繕間細細的痕，皺了皺眉：“夫君，痛嗎？”

李繕渾力，他的緒被撕開口子，后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雙手用力捶著地面：“我為何要答應聯姻！為何！”

“我說過要帶他們建功立業，等天下為李家的天下，公侯爵位，任由他們挑——可是杜鳴死了！”

窈窈眼中淚花閃爍，緩緩朝前走出一步，雙手輕他的額與發。

李繕仰著頭，一手捶著心口，他看，嘶啞道：“窈窈，我痛死了。”

窈窈拂去他面頰上的痕，熾熱的淚水，驟地滾落他的面頰，濡了的指尖。

那凝聚的堅固的痛恨，終于被發泄出來了，他只有將面龐埋在手心，才能找回幾理智。

第一次，他在面前，這樣落淚。

窈窈素白的手，著他的腦袋，他重重地握著的手，生怕松手，自己就會墮混沌之中。

是他在這焰火飛舞的塵世間，唯一的一場甘霖。

李繕坐在地上，擁著，直到淚水潤了的肩頭，他也因為極度的疲憊，意識漸漸消散。

他忽而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看到了南鄭尸山火海，他雖然屠了城，可是心口的窟窿更大了，怒火吞噬著他的理智，直到他回過頭。

他看到窈窈倒在地上，面僵雪白，手邊是一柄鐵劍，邊鮮蜿蜒，流向了被屠的城中。

那是他的報應。

“窈窈！”他心中的痛，幾乎將他撕裂兩半，致使驀地睜開眼，方發覺那只是一個夢。

還好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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