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深市坊, 馬車的速度越發慢了下來。
待到西市大街前時,馬車幾乎已經同行人行走速度無異,姚珍珠不敢打開車簾, 只默默聽著外面的聲音。
這裏似乎是整個皇城西邊最繁華之所。
馬車艱難駛過人群,最後選了一略顯偏僻的巷口停下來。
外面賀天來道:“殿下、姑娘,西市到了。”
李宿冷冷哼了一聲:“嗯。”
外面聽瀾掀開車簾, 扶著姚珍珠先下了馬車。
姚珍珠剛一站定,還沒等四張, 就聽後李宿道:“準備好了?”
賀天來忙說:“殿下放心,都準備好了。”
李宿下了馬車, 站在那往西市大街裏看,臉上倒是沒什麽特別歡喜的意思。
賀天來湊上來低聲道:“殿下, 眼看快要過年,許多城郊百姓都進京采買, 今日大街人很多。”
李宿自己安排的出行,便也沒太抵, 他回頭看了一眼姚珍珠,見正好奇地四張,便道:“怎麽?”
姚珍珠沒想到他會問自己, 便笑著說:“許多年沒出宮了,現在見到這麽多人, 覺得特別親切。”
李宿見眼眸裏都有笑意,臉蛋紅彤彤的,角大大揚著, 便能得知確實很高興。
他其實也覺得出來一趟好。
從那一方天地裏出來,他才有種重新複活之,能過氣, 也能瞧見天。
不過,他隔三差五就能出宮,自然沒有姚珍珠那麽喜悅。
這麽一想,李宿倒是有些:“下次若有機會,孤再帶你來。”
多看看外面的煙火也是好的。
姚珍珠可是高興,差點沒笑出聲,眼睛發地看李宿,就差沒抓住他的手了。
“殿下當真?”姚珍珠著問。
李宿不自覺挪開目,道:“孤什麽時候言而無信?”
姚珍珠這才放心下來,低著頭笑了兩聲,這才慢慢收住。
李宿又站在巷口看了看西市大街,再過一兩刻便要到午時,百姓們都往酒樓食肆裏奔,街上的人略微了一些。
李宿道:“正巧現在人,咱們便逛一逛。”
姚珍珠乖巧點頭,跟在他後進了西市。
京多年,這還是頭一次逛傳說中的西市。
西市大街是盛京最繁華的商街,這裏酒樓林立,旌旗招展,擁有數不清的商鋪食肆,也有著琳瑯滿目的貨。
從珍奇異寶到柴米油鹽,應有盡有。
姚珍珠跟在李宿後,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
或許是因為剛才不小心了一下,李宿并未怒,姚珍珠的膽子也大了許多。
道:“奴婢小時候總聽說西市繁華,那時候沒見過世面,只去過鎮上的大集,以為那就是繁華。”
明明在熱鬧的街市上,李宿卻覺得邊只剩下一個人的聲音。
姚珍珠還在嘆:“可後來進了宮,奴婢才知道什麽是繁華,但宮裏的一切,都跟眼前不同。”
李宿低聲開口:“西市是盛京最熱鬧的街市,無論是達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可以在裏面會到大褚之繁榮。”
這裏的商鋪不分貴賤,不看飾,來者是客,小二皆笑臉相迎。
南來北往的行人們會在這裏駐足,盛京的本地百姓們也會過來采買,他們著不同的口音,穿著不同料子的服,談論著的,卻是同樣的生活。
李宿對姚珍珠說:“下回出宮,還帶你來這裏。”
他不喜同那些市儈虛僞之人多言,總覺得同他們說話浪費時間,也難以忍。
姚珍珠雖說無點墨,卻并非什麽都不懂的傻子,相反,的有些話語,有些見地,李宿也是相當認同的。
邊能有一個見地相同的人,說起話來就很自然。
姚珍珠瞇著眼睛笑,說:“殿下,一言為定。”
李宿點頭,繼續往前走。
就這麽走走停停,逛逛瞧瞧,一行人走了將近一刻。
姚珍珠仰頭看了看頭頂的暖,問:“殿下,咱們要去哪裏?”
李宿頓了頓,他問:“你想去哪裏?”
姚珍珠有些愣神。
明明是李宿要帶出來,出了宮直奔西市,原姚珍珠還以為他今日有事,特地安排,可來了之後卻只是在大街上閑逛。
現在反而問要去哪裏。
姚珍珠眨眨眼睛:“殿下無事?”
李宿眼眸微閃,停住腳步,回看向姚珍珠。
姚珍珠個頭不算矮,在宮中都是出挑的,可在材修長的太孫殿下面前,實在就不夠看了。
這會兒李宿低頭看,高大的影遮住了天際的,影投在姚珍珠上,氣息一下子就籠罩住了。
此時此刻,兩人相距只有一步。
這是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
姚珍珠微微仰著頭,努力去看李宿的面容,可他的臉都埋藏在影裏,姚珍珠目中只有頭頂的燦燦。
眨眨眼睛,下意識問:“殿下,可有不妥?”
李宿就這麽低頭看,竟又往前挪了一步。
姚珍珠立即就想後退,但李宿卻突然抓住了的手。
姚珍珠:“!!!”
姚珍珠驚訝極了,甚至沒辦法保持住臉上的甜笑,一瞬想要逃跑。
李宿眼眸輕擡,定定看著的目。
他說:“珍珠,別。”
他珍珠。
姚珍珠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珍珠是的本名,也是父母特地給取的名字。
雖然只是個村戶,家中只有幾畝薄田,但父母依舊希如同家中的珍寶一般,幸福而快樂地長大。
是珍寶,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直到了宮,教習嬤嬤聽了也說名字好聽順口,便沒有改,一直到了今日。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名諱,會被太孫殿下如同輕語般呢喃而出。
姚珍珠到底是年輕姑娘,此刻也不免有些害。
甚至不敢去看李宿的眼睛,下意識閉上了眼眸。
李宿的目卻從眼睛上落,先是在紅暈的臉蛋上盤旋片刻,然後才落到纖細的脖頸上。
的脖頸好細。
整個人瘦瘦小小的,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仰著頭,仿佛他只要一手,就可以結束的命。
脆弱,又無辜。
即便兩個人離得這麽近,李宿也不覺得難煩躁,他反而有一種奇異之。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姑娘可以這麽羸弱。
但那又怎麽樣呢?
李宿想起曾經的過往,那些不堪的回憶在他腦海裏一一閃現,令李宿的目驀地收。
姚珍珠輕輕著眼皮,卷翹的睫也跟著輕。
似乎到了某種危險,如同小一般猛地睜開眼睛,瞪大著看向前方。
此刻,李宿已經收起了全部緒。
他後退兩步,轉繼續往前走。
姚珍珠淺淺吸了口氣,似乎明白剛才李宿在做什麽,可又不是很確定。
佯裝對那些商鋪好奇,四瞧著,卻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影。
看了一會兒,姚珍珠便放棄了。
每個人的天分都不同,或許不適合抓盯梢的吧。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姚珍珠就覺得有些了,鼓起勇氣,小聲說:“殿下,可要用午膳?”
即便氣氛莫名沉悶,姚珍珠還是決定不著自己。
李宿頓了頓,看了一眼賀天來,賀天來便道:“姑娘,外面用膳總是不太穩妥,咱們從家裏帶了午膳,便回去馬車上吃吧。”
姚珍珠的目從鼎泰樓旌旗上繡著的烤鴨上面落,頗有些憾地點了點頭:“是。”
姚珍珠跟在李宿後,小聲念叨:“聽聞鼎泰樓的烤鴨是一絕,也不知道我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吃到,唉,真是太想吃了。”
李宿:“……”
李宿又看了一眼賀天來,賀天來忍著笑,命小黃門去鼎泰樓采買。
姚珍珠立即興高采烈:“就說殿下是個好人,寬厚仁,慈和友善!”
李宿:“……”
李宿淡淡道:“今日咱們走一圈就回,你若想買什麽,回去的路上便買了,賞你的。”
姚珍珠立即神起來:“殿下,可有限制?”
李宿看都沒看,繼續往前走。
姚珍珠顛顛跟在後頭,一下子忘了剛才那些尷尬沉悶,小聲念叨:“聽說荷花齋的荷葉糯米和素燒麥都好吃,我還聽說烤張的手羊特別味。”
李宿:“……”
賀天來這次不用殿下丟眼神,麻利地安排人去買了。
李宿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姚珍珠其他的話。
他不由頓住了,忍了半天還是問:“沒了?”
姚珍珠:“?”
姚珍珠:“對啊,這幾樣宮裏的廚做得都不太行,奴婢想嘗嘗自己改進一下。”
兩人就站在一家金鋪前,店裏金燦燦的鐲子仿佛要發。
李宿睨了一眼,再一次確定,這小宮心裏只有吃。
他也不啰嗦,直接轉進了金鋪。
姚珍珠趕跟了進去,眼睛更亮了:“殿下,我可以……選一樣嗎?”
小聲說著,聲音都帶了歡喜。
李宿又睨。
畢竟還是個姑娘,也會喜歡這些環佩琳瑯。
他點頭:“可。”
姚珍珠立即激了,小聲說:“那奴婢想要一金條,純金的那種。”
李宿:“……”
李宿一時間思緒翻湧,甚至沒發現兩個人湊得很近,幾乎要頭到頭。
他腦子裏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他就不應該讓自己選。
回頭外面人嚼舌,說他帶著小寵出宮買烤鴨和金條,何統?
李宿又去看,見目死死黏在金條上,不由好氣又好笑。
算了,還是他來選吧。
怎麽也得紙醉金迷,寵至極一把。
既然要演,就要演得自己都信了。
李宿清了清嗓子,對掌櫃道:“把你們這最好的頭面取來,我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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