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找到你

溫知禾說自己忙是事實。

作為攝制組的導演, 需要控場，指揮整部電影裏所有部門的人。

包括且不限于給演員說戲、調整拍攝機位、反饋燈效果, 確到整個畫面的樹木能出幾顆、幾秒鐘，渺小到一只蒼蠅是否要出現……

要做的工作繁雜又細微，因為電影每一分每一秒的鏡頭，都不允許浪費。

拍攝的時候當然可以多一些無用鏡頭，有時演員的臨場發揮，或是突發狀況，都能達到比原定設計好的腳本要出彩。

投工作裏, 溫知禾上會有勁勁兒的覺，并不會過多苛責工作人員, 但也確實保持絕對的面無表, 沒有想象中那般輕松、, 賀徵朝也是鮮見到這副強又鋒利的模樣。

剪短頭發，半紮起馬尾扣在鴨舌帽下, 質地偏的襯發皺輕薄，遮不住只穿吊帶的細胳膊、細脖頸，被照過，那裏被曬得通紅，像浸潤泉水的蘋果。

異地隔空辦公對賀徵朝而言不算難事，不過是無法應酬, 雖然沒什麽飯局需要他親自出面。

這裏依山傍水，風景還算優, 當做散心休假也未嘗不可。

只是可惜這裏的蒼蠅太多。

百葉窗微微傾斜，與他的視線齊平, 過玻璃，賀徵朝能看見溫知禾拿著卷棒, 與小演員傾盡全力講戲的景。

對偏小的未年小孩會更溫，會幫忙打理對方的頭發，彌補家人無法陪同時的溫暖；對同齡同保持平常心，也做到絕對的妥善，戲外的問品是用不完的衛生巾衛生棉條，組裏有生理期孕期的姑娘，會讓對方恪守職責的同時多加休養；

片場不是沒有異，數量大概占據劇組四分之一，年輕而適齡的男演員有兩位。

同樣嚴肅對待，偶爾也會出笑容，去擺對方的面部、肢。

已經足夠親近。

即使是工作。

職場上，賀徵朝鮮注意合作夥伴的團隊有多人、男是什麽比例，浩浩的會議裏，人頭攢，更是無法辨認，即便是需要虛與委蛇的人宴會，他也無需記憶與自己攀談的無用的人。

在這裏的第四天，他倒是對整個劇組了個清，尤其那兩個男演員。

賀徵朝放下咖啡，沒什麽緒地想。

-

白天的戲拍到下午三四點收工，晚上還有場夜戲要補拍。

這一整天，溫知禾喝了得有五瓶750ml的礦泉水，得虧膀胱還不錯，否則至得跑十趟廁所。

夜戲是在七八點那陣拍，溫知禾沒回自己的小院子，領了盒飯就在帳篷底下吃。

剛坐下，一擡頭，恰好看到停在半山腰上，那輛極為明顯的房車。

那是賀徵朝的房車，溫知禾知道，每天都能在恰當好的角度看見它。

劇組的人員不算多，這座農村雖然地勢起伏大，但勝在遼闊、空閑房屋多，賀徵朝大可以住進這裏最大的一間宅子，可他似乎并不願意融攝制組，或者說，是嫌棄農村。

本來有幾個演員也是想住房車，經過溫知禾的令行止，也就不了了之了。

攝制組裏沒有人能管得到賀徵朝頭上，也不行，畢竟他才是這兒的大老板。

一山不容二虎，有時候溫知禾看見他停得正正好的房車，也是氣不打一來。

偏偏片場有這麽多人，也不好真的與他絕，畢竟賀徵朝需要這妻子做擺設，也需要他的份來撐腰。“賀太太”的頭銜，依舊是金閃閃的牌匾。

很多時候，溫知禾都能覺到他的監視。

他像暗中窺伺的毒蛇，房車是盤踞的蛇，窗戶是鮮紅的信子，令人骨悚然的同時，不得不打起百倍神去注意。有時他也放肆從容，讓人架起遮傘，在傘下明晃晃地喝著紅茶，俯瞰睥睨。

在工作，他在做什麽，休假？盯梢？

溫知禾倒是不知道，他居然會這麽清閑。

忙歸忙，和他吃飯、接的機會不是不會有，但溫知禾摒棄這一切機會，只要他不主招惹。

相安無事的三天，像溫水煮青蛙，溫知禾永遠也不知道，自己吃到的下一顆巧克力是什麽滋味。

時間推移得越遠，溫知禾越是冷靜，恨不得賀徵朝現在立刻馬上走，總之他不會撤資停拍電影怎麽都好。

分明已經擺正自己的位置不去想東想西，他為什麽還要接二連三放煙霧彈？

溫知禾實在想不通，花了一個晚上去清算他們可能通往的結局，每一個淋淋的現實案例做參考，都讓而卻步，絕不妄想。

話可以停在公主王子幸福生活的那一刻，的人生可不是。

也許需要時間。

也許過段時間，賀徵朝就會徹底對失去興趣，再維持不到半年的相敬如賓，一拍兩散。

會為了電影不胎死腹中順利上映，稍微對他順從些，但也就到這兒了。

在腔左下方的那個位置，不應該為一個輕視自己、鄙薄自己的男人心，可以是為電影、為房、為錢、為利，就是不能因為他，那樣就太蠢了。

同樣的錯誤只能犯一次。

吃完飯後，溫知禾習慣繞著村子散步消消食。

走的路徑是較為偏僻的，一般人并不知道，所以溫知禾很意外在溪邊能巧遇上組裏的一個男演員，傅嶂。

“溫導。”

男人見，有些慌忙地撣了撣擺，對訕笑。

溫知禾看得見他扔東西的舉止，雖然隔了幾步遠的距離，也不難聞見空氣裏的煙草味。

直要害：“煙了？”

傅嶂微頓，也不瞞，笑得更無奈：“抱歉，沒忍住煙癮，就來這兒了一。”

農村到是易燃點，若是不煙，萬一有人扔煙頭著火了可就罪了。

不過組裏大多是不煙的人，溫知禾也就提了那麽兩，沒有完全止，畢竟大家都是年人，各自有分寸。

觀傅嶂心虛的模樣，溫知禾笑了笑：“沒事，也正常。”

“力大的話兩也無所謂，多注意，畢竟煙還是傷的。”

傅嶂略顯意外，嗯了聲，輕笑：“還是頭回見你這麽和善。”

“頭回？”溫知禾有些怪異，“我在你們眼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傅嶂不好說，角輕勾：“沒什麽，就稍微嚴肅些吧。”

“你這是要上哪兒去？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他說著，從斜坡上來。

一米八的個子，比賀徵朝矮些，寸頭，長相偏漢，在電影裏扮演的是主那可有可無的初。

雖然可有可無，但溫知禾也是往長相帥氣那方面挑的，合眼緣的。

溫知禾看向溪邊：“就隨便逛逛。”

傅嶂若有所思：“需要陪麽？覺你最近似乎心不是很好的樣子。”

溫知禾不知道他從哪裏看出來的，向他，倒也沒否認，只扯輕笑。

視線驀地在半空中彙，對上孩漂亮輕揚的笑眼，傅嶂耳廓微熱，也轉過頭，結滾了下。

其實在見到溫知禾第一眼時，傅嶂是很驚豔的。

太年輕也太漂亮，雖說娛樂圈裏的人不見，但導演確實屈指可數，何況的是很突出的。

貌加上年輕又加上份，很難不認為拍電影純粹是玩兒票。傅嶂是科班畢業，但圈三年以來，能接到的本子屈指可數，向他拋出橄欖枝的大佬倒是不，還有男有。

他本來都想退圈了，誰料竟被溫知禾一眼挑中。有戲拍是好事，哪怕是爛戲，進組以後，傅嶂才幡然發覺，自己那是刻板印象。

只是可惜了。

“好可惜呀。”

聽到側方傳來的聲，傅嶂心頭一跳，手中的煙盒險些沒塞好。

“什麽？”

溫知禾指了指溪邊，輕嘆：“那裏有一只卡腳的鴨子，好像死了還被野狗啃了。”

傅嶂隨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確看見一鴨子的死，隨口附和：“是可惜。”

話音甫落，他聽到溫知禾說：“要是它沒死沒被野狗啃去，還能帶回去燉鴨湯。”

傅嶂：“……”

“什麽？”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開玩笑啦。”溫知禾眨眼，揚起手臂，指了指電子表：“六點半了，該回去開工了。”

話題跳轉得太快，傅嶂片刻才反應過來：“好的。”

他亦步亦趨跟在溫知禾後，不自覺邁開步與并肩同行。

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鐘，才回到片場。

剛才還和他談笑風生的孩，此刻似乎又換上雷厲風行的外，招呼著片場的人趕忙各就各位。

傅嶂是有場夜戲的，這會兒也得回去順下劇本，以免到自己的戲拖後。

-

“人呢？怎麽連軌道都沒鋪。”

溫知禾看眼松散的群，按著腰百般不解地問。

小雪也是剛打個盹兒急匆匆回來，有些沒醒神，整個人都懵懵的，手裏的資料沒拿穩，直接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溫知禾輕嘆，彎腰蹲下幫撿起來。

小雪小聲說：“溫姐，您不是說夜戲明天再拍嗎？說是今晚天氣預報有雨來著……”

溫知禾微愣：“有嗎？我沒說過吧。”

看到經過的謝副導，溫知禾把資料塞到小雪手裏，趕忙小跑過去。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謝副導就一副很驚喜的模樣，拉著的胳膊道：“溫導，可算找到你了。”

“賀總派人傳話說有事想和你談談，一直沒找著你，你現在快去吧。”謝副導輕輕推搡。

溫知禾皺眉：“他找我……”

後半段話溫知禾沒說出口，轉而換個話題：“不是，我想問你，晚上的夜戲不拍了是怎麽回事，我有說過晚上會變天嗎？”

謝副導聞言訕笑了下，低嗓音說耳語：“你要是不去找他，這天兒不變也得變。”

“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麽事攤開說，別老憋在心裏，你看賀老板不是主來見你又找你麽。”

相個把月，溫知禾私下是把謝副導當知心姐姐，謝副導也確實對好，這類較為私的話沒說過，不算僭越。

只是溫知禾沒料到在旁人眼裏，和賀徵朝竟是冷戰的狀態。

雙微微嗡：“什麽吵……”

“快去吧，別讓人等急了，況且這天兒確實要下雨，好在賀老板提醒。”謝副導又催促一聲。

攝制組裏的人對溫知禾都很尊重，畢竟一是資方媽媽，二又是導演，雖然工作時嚴肅得很，可私底下也平易近人，沒人不喜歡。所以談起八卦，也只是往他倆有點小小吵架那方面想。

謝副導是結了婚的人，老公主主外，秉持著夫妻和睦最重要的觀念，才幹起這紅娘的事。

溫知禾就這樣被半推半搡地往山坡上走，有些來氣卻又不好對外人發作。

“我自己去，那那場戲……”

話還沒說完，謝副導舉起手中的本子示意：“之後我會幫你協調，你先去吧。”

溫知禾沒話講，扭頭向半山腰的房車，膛呼吸起伏略大。

略略攥著拳頭，一步步往上走。

天晦暗，暮四起，偶有電掣轟響，確實是有要下雨的傾向。

走到房車旁，溫知禾其實不太想見賀徵朝，可知道，倘若自己真不來，他很可能會用更強的手段，今天借用天氣因素罷工夜戲，不過是他較為溫和的提醒。

三天，似乎是他的耐心底線。

溫知禾深深籲口氣，不斷做著頭腦風暴，以至于心跳都不由加快。

擡起手剛要拍房車的門，叩去不到一毫米的距離，車門砂便倏地劃過，向旁側推移。

開門映眼簾的是男人疏朗的面龐，他穿得休閑落拓，發半幹，似乎是剛洗浴過，溫知禾能嗅到一水汽。

四目相視，看到賀徵朝角微勾，向手示意幫扶：“上來。”

溫知禾沒有去牽賀徵朝的手，就站在臺階下，仰頭問：“你什麽意思？”

的雙眼澄明至極，語調也很平靜，人是仰著看他，但完全沒有服從的意味。

包括見面第一句也是，完全的質問口吻。

賀徵朝雙眼漸漸變深，邊的笑意沒斂，轉而去托的下。

溫知禾本想躲開，可作沒他快，賀徵朝的行為也強，直接以掌扣住的後脖頸。

上被迫前傾，溫知禾下意識抓穩房車的扶手以牢固不穩的下盤。

四目距離拉近，賀徵朝半跪在臺階之上，垂眼看，低沉的輕笑像毒蛇吐信，舐耳廓：“沒什麽意思，只是想見見你，親的。”

“丈夫見見自己的妻子，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