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隔著一載的風霜與戰火,終于在此刻,撞在一起。
蕭南晏眼底翻涌的震撼尚未褪去,那濃得化不開的思念,更是如水般漫溢,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他死死盯著那張日思夜想的臉,仿佛要將這一載的空白,都用目填滿。
謝瀾趁機收勢,躍至夕邊,驚問:
“夕,你怎麼來了?”
夕沒有回應自己的皇兄,一雙眸子淡淡地迎上蕭南晏的視線,清冷的臉上沒有半分波瀾,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封般的漠然。
將他眼底的緒看得一清二楚,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聲音冰冷:
“蕭南晏,我不是你的。”一字一頓,清晰得如同刀刻:
“我是南昭的昭寧公主,謝湉。”
謝湉二字耳,蕭南晏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口驟然發悶。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山間的風都仿佛停了,才緩緩抬眼,目依舊膠著在臉上,那雙凌厲的眸子,此刻竟染上幾分不易察覺的脆弱,他的微微抖著,聲音低啞得近乎破碎:
“……一載了,你,還是這般怨恨本王麼?”
他清楚地看見眼中的恨意,那個曾在他懷中低語、他為畫眉的子,此刻看他的眼神,是那般的冰冷,刺得他心口陣陣銳痛。
“恨?”
夕牽了牽角,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反倒像淬了冰的刀鋒:
“蕭南晏,你配麼?”
抬手按住腰間的佩劍:
“如今你兵臨南昭,讓百姓陷于戰火,讓我皇兄困于險境。你口中的求娶,便是用刀槍指著我族人的咽,我點頭?”
蕭南晏的心臟,像是被那冰冷的話語刺穿 ,一點點涼下去。
他張了張,想解釋“不傷百姓”,想辨白對謝瀾“圍而不殺”,可對上那雙燃著怒火的眸子,所有言語都堵在了頭。
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釋在鐵一般的戰局面前,都顯得蒼白可笑。
“,”他聲音發,幾乎是懇求的語氣:
“你可否隨本王回天啟,還有……咱們的兒。”
兒二字出口,他清晰地看見夕握著劍柄的手微微一,那雙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裂開細微的隙。
“,本王聽說,茵兒已經半歲了,生下來到現在,還未曾見過的父王。”
蕭南晏往前挪了幾步,玄袍掃過劍穗,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卑微:
“本王知道你的心中有恨,有怨,可茵兒是無辜的。本王悔不自知,曾經對你冷漠以對,只要你肯同意兩國和親,帶著茵兒同本王回天啟,本王立即撤兵。余生,本王定會十倍、百倍地補償你們……“
風穿過山谷,帶著草木的腥氣,吹得他鬢角的發了。
那雙素來盛滿威儀的眸子,此刻竟像個忐忑等待宣判的孩,死死盯著夕,連呼吸都忘了。
“帶著茵兒同你回天啟,繼續與赫連楓、蕭北承他們勾心斗角?蕭南晏,我累了。我對你我的從前已沒有了恨,那些本就是過去的事,可是……”
夕猛地提劍出鞘,劍尖虛點他的口:
“你帶兵攻打我的國,那麼,咱們眼下就是敵對的仇人。我南昭,也絕不能任憑你們天啟拿。我反倒要勸你,若不想我繼續恨你,那麼,請你立即撤兵回天啟,從此你我,再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蕭南晏見夕與拔劍相向,知道無論他怎麼說,夕也絕不會同他回去,那麼,還是要走武力和親這條路。
“,本王知你怨、你恨,可是,既然認定你是與我蕭南晏將攜手一生的人,茵兒也需要父王的陪伴……”
“所以呢?”夕冷笑:“蕭南晏,你還是想要用武力,將我搶回天啟?”
蕭南晏拼命下想要沖上前去,將狠狠擁懷中的心思,眼底藏著翻涌的愫:
“本王求你回,你同本王回麼?”
“當然不!”夕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蕭南晏定定地著,目從抿的瓣,到那雙燃著倔強火苗的眸子。
昔日那個在他面前,任憑差遣、甚至帶著幾分怯懦的雪剎,時隔一載,早已蛻變如今這副模樣——一傲骨,半點不肯低頭。
他的心頭莫名浮起一暖流,他竟然覺得這樣的,了從前的唯命是從,多了一份獨立的棱角與個。
尤其,生完茵兒的,臉頰比曾經略微了些,褪去了的青,眉宇間更添了幾分初為人母的韻致,比從前更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