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毫無預兆地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砸在地上。

江昭也明白，現下就是最好的假死時機。

葉千機伏法，他逃不掉的，只是他心機深沉，恐怕藏有后手，此時在國師府假死，等下葬，葉千機即便是有鐵證也沒用。

江昭斂下眼眸，像有一口氣堵在心頭。

不能也不愿再留在京城，以男裝示人，假死，江昭等了整整六年。

還在猶豫什麼呢？

國師府迅速被軍包圍，都有軍搜尋的影，若再晚一些，只怕會引人懷疑。

齊玄舟握住江昭的手，不催促。

“阿昭，快呀。”

江昭抿了下，將手進襟，拿出裝著假死藥的瓷瓶。

一直帶在上。

雨越下越大，在地上聚水洼，更多兵手持兵刃，邁著沉重的步伐涌府邸，濺起的水砸在青石地上。

有侍衛向江大人通報，“將軍，未曾在后院發現證據。”

江易頭戴銀盔，高聲下令。

“繼續搜！仔細些，一個角落都別放過！”

“是！”

侍衛領命下去。

葉千機行事謹慎，若此番真尋不到關鍵罪證，即便是他被決，也會流傳出當今圣上殘暴不仁，無故斬殺權臣的聲音。

江昭不再猶豫，扯開瓷瓶口的布塞子，將兩顆藥丸倒在手心，仰頭送口中，直接吞下肚去。

齊玄舟見將假死藥服下，才放下心去。

“阿昭，此藥一刻鐘后才會發作，我們先等等。”

他們在一屋檐下躲雨，國師府的人很多卻不雜，大多數都已被押下，僅剩零星幾個還在逃竄。

暴雨如注，江昭垂在側的雙手攥著袖口。

假死藥還有一刻鐘就會生效，等醒后，就到了江南。

那…晏為卿怎麼辦？

他還不知道是子，不知道這是一場戲。

江昭沒打算再回京城，深吸一口，突然邁開步子朝外跑去，頂著雨幕要去找晏為卿。

雨水打在上，順著頰側散落的發往下滴。

江昭突然想見見晏為卿。

齊玄舟沒料到江昭會突然跑出去，外面人員雜，唯恐阿昭出事，他跟著往外跑，去尋的影。

“晏大人，書房什麼都沒發現。”

侍衛舉著燭火，但夜沉沉，依舊照不開院中的黑暗。

一道驚雷劈亮窗欞，晏為卿一襲緋朝服，烏紗帽下劍眉鬢，侍衛走近時，燭火照亮他冷肅的臉。

晏為卿薄抿一條直線，語氣篤定。

“再去搜，葉千機府上藏有暗室，多去探查些角落。”

“是。”

侍衛領命下去，晏為卿一人站在書房外，巡視著他們的搜尋。

“晏為卿！”

悉的聲音從后傳來，晏為卿驀然回頭。

他看著江昭渾被雨水打，寬大的僧袍披在上，臉發白，整個人看著狼狽極了。

江昭跑了很久才找到晏為卿，有些不上氣，顧不上休息，上前一步拉住晏為卿的手，舒眉展笑。

“晏為卿，我…”

話說到一半，就被晏為卿厲聲打斷。

“我方才不是讓你在原地好生待著嗎？跑什麼！”

他眉峰如刃，一雙黑眸冷冷清清，手將江昭的手揮開，江昭愣愣地看著他，朝后踉蹌幾步，看著他的目有些發怔。

晏為卿面繃，出聲訓斥。

“江昭，你貪慕權貴，執意與太子好，結果被葉千機抓住，而今離險境，我讓你在原地待著，不要走，我為你費盡心思，你就不能惹是生非嗎？”

江昭渾僵的無法行，還保持著方才的姿勢，著晏為卿眼底的戾氣，好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比被踢下寒潭還要冷，冷到要咬后槽牙才能不抖。

江昭僵地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只能吶吶地“哦”了一聲。

滿心歡喜來見他，結果被吼了一臉。

江昭覺得沒意思，很沒意思。

渾渾噩噩的，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往外走，外面下著大雨，江昭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走，要去哪，只知道要離開。

江昭腳步僵，朝著外走去，雨水“噼里啪啦”砸在臉上，同淚水混合在一起。

晏為卿見如此，心中氣急，快步朝外走了幾步拉住胳膊。

“雨下這麼大，你要去哪？”

江昭被拉著停下腳步，卻未曾回頭，好似無知無覺。

晏為卿繃了一整日的心弦，從得知江昭落葉千機之手后，便開始縝的規劃，現下人救出來了，又開始跑。

他怒火中燒，一只手抓住江昭胳膊，只能看到的背影。

“江昭，你……”

話還沒說完，只見江昭突然俯下去，接著，一大攤鮮順著雨水砸在地上。

晏為卿的話突然停在邊，心中怒火一瞬間散去，鋪天蓋地的恐慌將他淹沒。

他幾步上前，雙手握在江昭肩頭，去查看的況。

晏為卿沉穩的聲線抖著，他上去拭江昭邊的漬。

“阿昭，走，我們去找大夫。”

江昭一張臉慘白，邊的越越多，很快又吐出一大攤鮮，噴涌而出，染紅了晏為卿的眼眶。

聲音虛弱，面容痛苦。

“我只是…想見你，晏為卿，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

暴雨如注，還不等晏為卿去，邊的就已經被沖洗殆盡。

晏為卿臨近崩潰，他渾抖，將倒下去的江昭抱起。

“對不起，阿昭，是我的錯，我們這就去找大夫好不好？”

他抱著人，沒有毫猶豫便往外跑去，江昭在他懷里，輕的像一塊布，不合的僧袍隨風而。

晏為卿記得離國師府最近的醫館，不過一里路。

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變得沙啞。

“阿昭，我們快到了，你撐住。”

回應他的，是江昭失去意識，垂下的手腕，順著素白的指尖，一滴一滴往下墜。

晏為卿突然停下腳步，醫館就在前面十步，單手抱著江昭，指尖開始劇烈抖，探向江昭鼻尖。

一息，兩息，三息…

他探不到江昭任何的氣息，晏為卿不信，又去探脖頸的脈搏。

沒有，什麼都沒有。

口沒有起伏，子也冷冰冰的，邊最后一點被雨水沖散。

死了，江昭死了。

晏為卿抱著江昭，猛然跪倒在地，雙膝重重磕在石階上，他抱江昭，心頭一瞬間變得空，雙目失神。

暴雨如注，就像他當初將江昭撿回家那晚。

晏為卿突然到漫天恨意彌漫心頭，將人抱在懷里，如玉的臉突然面目猙獰。

他痛恨老天不公！

他自習讀圣賢書，謹遵孔孟之道，忠于君，忠于國，救無數人于水火之中，心無遠志，只想護家人一世周全

晏眼眶猩紅，淚如泣，他跪地祈求，骨節分明的手捂住江昭慘白的臉。

“為何…為何死的是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