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監抱來兩個厚實的墊，鋪在地上，訕笑著讓兩位祖宗跪在養心殿。

齊聞淵拿著撣子，在半空揮舞數下，卻遲遲沒落在并排跪著的那一雙兒上。

江昭頂著他的怒意，還敢出聲。

“您是說，晏為卿今日去醉春樓尋的那人，就是國師的線人？他今日橫死雅間，那便定是國師手底下的爪牙所為？”

齊聞淵罵累了，在步階上坐下，他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

江昭也在心底有了自己的思索，那不出意外的話，沈青詞定是與國師有聯系的。

當時醉春樓二樓雖然有人，可在沈青詞從雅間出來時，外頭是空無一人的，若非從趴在門前過雕花隙看到，只怕是無人發現得了。

亦或者不止沈青詞，而是整個沈家都已經被策反。

繼續問。

“那目前朝中有多人是國師的勢力？”

江昭今日穿著一殷紅襦，也是第一次做子打扮，這個人又又俏，一雙眼睛燦如春華。

齊聞淵心中有點稀罕，又因他們幾次闖禍，心中怒意不散，偏過頭沒去看。

“明面上知道的，大都已掌握他們的把柄，待找到國師作惡的證據，便能一并罰。”

“那暗中的有哪些？”

齊聞淵沒好氣地瞪了江昭一眼。

“都說是暗中了，朕怎麼知道？”

江昭不可思議，“您不會去查嗎？”

“之前查到幾個，都沒過多久就死了，晏為卿前段時間倒是找到幾個小，雖然都是些不痛不的角，但也是有了頭緒，此次醉春樓一案，晏為卿發現葉千機的破綻。”

聽完，江昭撇撇。

“您當了十幾年皇帝，結果還要靠晏為卿？”

話音剛落，旁的齊玄舟也不免笑出了聲。

齊聞淵氣得心梗，他將手上的撣子往地上一扔。

“朕要是才智出眾，還能生下你們兩個糊涂蛋子？”

這話說得確實沒錯，相比他兩個皇兄，齊聞淵的能力去當皇帝是遠遠不夠的，他自己也不喜朝堂錯綜復雜的勾心斗角，只是世事難料，兩個皇兄自相殘殺，最后登上皇位的竟然是他。

半晌，齊聞淵緩了緩心中怒火，拿出個玉瓶遞給。

江昭接過，一臉不解地拿在手中打量，玉瓶只有半個手掌大小，本想打開看看，卻被齊聞淵阻止。

“這是假死藥，朕令李太醫私下研制的，待你親之后，便可找機會服下，一刻鐘后便會嘔昏迷，昏迷后再無氣息，子失溫，與死人一般無二，七日后便能蘇醒。”

他負手而立。

“七日后，朕便讓太子親自護送你去江南。”

江昭眉梢一，“不是說還有半年再走？”

垂下眼睫，第一個想起的是晏為卿。

齊玄舟在一旁解釋。

“國師這些日子作很大，只怕是要臨死反撲，誰也不能想到他要干什麼，阿昭你親之后死遁離開，即便國師將你的份公之于眾，也是無人相信的。”

江昭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握著玉瓶的指尖泛白。

死遁后，晏為卿會如何作想…

睫羽在如玉的臉上落下影，神不明。

再一次不告而別，晏為卿會不會恨？

殿外傳來腳步聲，蘇敬安匆匆趕來。

“圣上，晏大人求見，已經在殿外候著了。”

江昭眼中一亮，回頭朝門外去，沒看見晏為卿的影。

“待會我同晏為卿一塊回去。”

齊聞淵沉下心，他先讓兩人離開，之后才吩咐蘇敬安將晏為卿帶進來。

晏為卿不徐不疾地踏養心殿，首先注意到的便是殿中央兩個墊，上面留有痕跡，只怕是剛離開不久。

他心下了然。

當初的皇室辛他屢有耳聞，那雙生子并未被死，而是被送出了宮，想必就是太子幾次護著的那位“祈姑娘”。

也正是如此，圣上才急于去找國師的證據。

晏為卿對那小公主并不在意，對當初雙生子的悖論也嗤之以鼻。

前朝君王無能，邪佞當道，他做得只是輔佐明君，謹遵孔孟之道。

以便位極人臣，護家人一世周全。

齊聞淵端坐在龍椅上，他沉凝片刻。

“卿，今日醉春樓可有線索？”

晏為卿微微頓首。

“今日臣到時錢大人已橫死在房，在那雅間發現一條暗道，行兇者下手后便是從暗道去了另一間房，通過排查，并未發現可疑之人。”

“不過臣有聽聞，沈家長子沈青詞，曾出現在醉春樓，行徑極為可疑。”

……

江昭與齊玄舟離開的路上未曾遇到一個宮人，許是提前吩咐過了。

先是去了椒房殿，與母后一同用晚膳，而后再換回男裝，朝宮外慢慢悠悠地走去。

宮外懸掛著兩個大燈籠，晏為卿在宮門前負手而立，在青石地上留下一道長影。

江昭朝他看去。

他緋似火，玉簪束發，烏紗帽被取下拿在手間，那雙手修長干凈，皮白的不像話，腰間玉帶束著，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像那無無求，風霽月的仙人。

江昭不加快了步子，一路小跑至他側，去牽他的手。

“晏為卿，你等了很久嗎？”

晏為卿角勾起，垂眸看了一眼額間薄汗，手到襟，取出帕子給了。

“不久。”

他聲音如常，緒難辨。

方才稟告完要事，他便被圣上告知，今日阿昭跟隨太子進宮，被皇后留下用晚膳。

晏為卿是個聰明人，此時腦海中卻有一團迷霧，不知怎麼也解不開。

他緩慢移開眼，任由江昭牽著朝前走去，似隨口問道。

“今日怎會想進宮了？不怕再次被罰？”

江昭吃了一肚子好吃的，心很好。

“回府的時候出去玩了一會，恰好遇到太子，便跟著來了，上次是我故意的，日后定不會再沖撞圣了。”

晏為卿角的弧度平下去。

“你與太子關系不錯嗎？”

兩人沒坐馬車，沿著街邊朝晏府走去，天已晚，今日發生命案，眾人都早早關門，只有頑皮的孩溜出來聚在一起玩樂。

江昭饒有興致朝他們看去。

“不好不壞，就那樣吧，他都讓我去了，白撿的晚膳傻子才不吃呢，晏為卿，膳房的晚膳可好吃了，那芙蓉片被切的薄如蟬翼……”

一邊說一邊看向那幾個孩。

他們看起來五六歲，方才還在嬉笑打鬧，突然就站一排，一扯腰帶，底落地，水柱稀稀疏疏的打在青石地上。

“……”

江昭神僵住，聲音也小了下去。

晏為卿不愿再聽述說宮中之事，出聲轉移話題，他仿若想起趣事。

“你從前也在村頭，與他人比誰尿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