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鎮北王府家宴。

因為老太妃不許聞星落和謝觀瀾見面，所以往常家宴兩人都是有意錯開的。

這一次，老人家卻破天荒地邀請兩人都到了場。

只是萬松院的上空仿佛籠罩著烏云，氣氛凝重而沉默。

聞星落坐在老太妃左手邊，悄悄看了看眾人。

謝拾安低頭坐在位置上，連最的棗泥糕都沒興趣吃。

謝厭臣撐著臉，對面前那盤炸小蟲子和五蛇羹同樣無于衷。

謝靖也沒像往常那般對衛姒獻殷勤，只出神地盯著窗外。

衛姒到的影響看似是最小的，用膳的姿態也比以往更加從容優雅，可繃的肩線，卻暴了面對風雨來和大敵當前到的張。

聞星落睫輕，又向老太妃右手邊的謝觀瀾。

青年面如常，察覺到的目，甚至大膽地直接看向了。

連忙避開視線。

小丫鬟突然進來，“太妃娘娘，太子邊的那位三爺求見。”

“我們王府家宴，他一個外人來干什麼？！”謝拾安率先發作，“不見，我們這里沒人想要見他！”

“謝小四，你對哥哥什麼態度？”

謝瓚闖了進來。

他腕上戴著一副鐐銬，鐐銬另一頭鎖在魏螢的手腕上。

謝瓚吊兒郎當，“我也不想參加你們這所謂的家宴，只是我的雀兒要死要活非得來找表妹報平安，我這才紆尊降貴陪來。”

視線掠過滿桌佳肴，停在其中一道四喜丸子上。

謝瓚只稍作停頓，就立刻移開視線。

他嗤笑著拉了拉氅，“比起京城宮宴，你們這所謂的王府家宴簡直寒酸至極！誰會想吃這種菜！”

謝靖猛然摔了筷子，連臉部都氣到抖，“謝瓚，你這個逆子！”

“喲，老頭！多年不見，聽說你娶了個大人？你可真是老當益壯啊！”

“你——”

謝靖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老太妃紅著眼睛，怒罵道：“老三，你怎麼能這麼和你父親說話？！”

“祖母，我看您也是老糊涂了。昨兒您老人家還說沒有從京城回來的孫子，怎麼今兒就上老三啦？”

老太妃霎時抓拐杖，正想手，卻被謝觀瀾按住。

謝觀瀾看向謝瓚，“今日家宴，不得生事。老三，你坐下。”

廳堂落針可聞。

侍看了眼謝觀瀾的臉，連忙低著頭搬來兩張椅子。

謝瓚拽著魏螢，大大咧咧地落座。

他無視眾人的目，夾了一顆四喜丸子。

尚未送進里，謝拾安突然暴起。

他憤怒地提拳砸向謝瓚，“不準你吃我們家的東西！”

謝瓚猝不及防。

他摔倒在地，筷子上的那顆四喜丸子骨碌碌滾落到了地磚上。

他踉蹌著站起來，了邊漬，接住謝拾安砸過來的第二拳，“謝小四，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揍你？！”

謝拾安復雜地看著面前的青年。

小時候，大哥專心讀書練武，二哥去了京城。

王府里，就只有三哥和他玩得最好。

三哥干什麼都喜歡帶著他。

逃學翻墻、斗走狗、釣魚瓜，他們伙同蓉城里好的年，一年四季上躥下跳，快樂的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三哥很寵他，無論得了什麼好東西都要分他一半，就連他的武功啟蒙也都是三哥親自教授。

他也很喜歡三哥，很喜歡自己這張和三哥頂頂相似的臉。

每次出門，只要他和三哥站在一塊兒，別人就能一眼認出他們是親兄弟，他自豪于這一點，于是特別熱衷和三哥穿一樣款式的裳。

可是謝拾安想不明白，那麼好的三哥，怎麼突然就變壞了？

明明……

明明他們小時候是穿一條子長大的啊！

年渾抖，紅著眼眶吼道：“那你揍啊，往我臉上揍！揍壞了這張臉我才高興！”

謝瓚面沉寒，一把拎住他的領，“你真以為我不敢嗎？！”

屋子里正劍拔弩張，外面忽然傳來輕笑聲。

宮引路，異香撲鼻。

謝序遲踏了進來，笑道：“這是在吵什麼？”

他是當朝太子，份貴重。

謝靖等人雖不待見他，禮儀上卻不好出錯，仍是起行了禮。

謝序遲虛扶了一把。

視線落在衛姒上，他溫聲道：“這位就是魏夫人？”

他并未以王妃的份稱呼衛姒。

衛姒低眉斂目，朝他福了一禮。

謝序遲似乎并不想的禮，微微側避開，“承蒙鎮北王相救，讓魏夫人以貴客的份暫居王府。我父皇明日即將抵達蓉城，屆時，自有一番謝禮。”

話音落地，整座廳堂倏然陷寂靜。

這番話的信息量有些大。

謝序遲代表的是天子，他的意思便是天子的意思。

天子不承認衛姒和謝靖的婚事。

是因為衛姒是前朝余孽，還是因為他對余未了？

謝序遲深深看了一眼衛姒，繼而瞥向聞星落，最后又將視線落在了謝厭臣的上。

似乎是想同他說些什麼，見他幾乎要退到角落的影里，他頓了頓，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轉，“阿瓚，走吧。”

魏螢向聞星落抬了抬眉，示意自己無恙。

跟著謝瓚離開萬松院，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謝瓚冷哼，“不過才和認識幾個月，哪兒來那麼深的？”

“你管我？”魏螢變戲法兒似的，掌心里忽然出現了一顆四喜丸子，“在宴席上的時候，我看你似乎很想吃這道菜。莫非是咱們謝大軍師，想家了？謝瓚，你跪下來學兩聲狗，我就給你吃，怎麼樣？”

走在前面的謝序遲也轉過，饒有興趣地看謝瓚。

謝瓚氣笑了。

他揀起那顆四喜丸子，“魏高，你也太小看我了。宮里什麼山珍海味沒有，我會饞鎮北王府的四喜丸子？”

他把那顆四喜丸子丟進了廊外池塘。

魏螢“嘖”了一聲。

謝序遲輕笑，“行了，回去吧。”

回廊里發生的這一幕，被遠的聞星落和謝拾安盡收眼底。

謝拾安咬牙切齒，“當初他們都說三哥為了搶奪世子之位，不惜給大哥投毒，我還不信，沒想到，三哥真的是這種忘本的人！他以前在家里的時候最喜歡吃四喜丸子，每次都央著陳嬤嬤親手做給他吃，現在他竟然看也不看，直接扔了！”

聞星落著手帕。

鎮北王府沒人吃四喜丸子。

進王府兩年，平常家宴上本不會出現這道菜。

可是今天偏偏就出現了。

原來，那是謝瓚吃的菜……

仿佛若有所，忽然回眸。

謝觀瀾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