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選的日子很快到來。

后臺的化妝間里，空氣中彌漫著發膠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不怎麼好聞。

孩們各自占據著鏡前的一小塊地方，或拉，或補妝。

談的聲音都得極低，個個面容嚴肅，像一群即將奔赴戰場的士兵。

黎檸換了純白舞，薄紗層層疊疊，輕盈得像一團云。

找了角落坐著，垂著眼，一遍遍地在腦海中過著舞步。

與此同時，克萊拉在一群孩的簇擁下，扭著腰從外面走了進來。

無疑是全場的焦點。

幾個平日里跟好的舞者像眾星捧月般圍著，殷勤地遞水、扇風。

“克萊拉，你今天這舞真漂亮，看來今天的獨舞名額非你莫屬了。”莎拉的語氣里滿是討好。

“那是自然。”

克萊拉對著鏡子，慢條斯理地補著上的口紅，眼角眉梢盡是藏不住的得意，“這可是我托人從黎空運過來的，是上面的水鉆，就夠你們跳好幾年的舞了。”

從鏡子里瞥了一眼在角落里的黎檸，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

“不像是有些人，一看到天上掉餡餅，就恬不知恥的想過來搶走。”

周圍的孩們發出一陣附和的哄笑。

黎檸并未理會們的冷嘲熱諷，只是低著頭，專注地將舞鞋的緞帶一圈圈纏繞在自己纖細的腳踝上。

上次崴了腳之后，傷勢雖然已經痊愈，但總歸是留下了點后癥，可不敢再有毫大意。

“林夕，別聽們胡說。”

艾米莉坐到邊，往手里塞了塊巧克力，“們就是嫉妒你而已，相信我，你跳得比們所有人都好。”

黎檸抬起頭，沖出一個淺淡的微笑，將巧克力掰兩半，分了一半給艾米莉。

“我不在意的。”

艾米莉看著澄澈平靜的眼睛，里面沒有毫怯懦。

懸著的心，也隨之放了下來。

競選的地點在劇院的小型演出廳。

觀眾席上坐滿了舞團的同事和劇院的領導，而評委席，則設在了舞臺正下方，視野最好的位置。

“下一位，克萊拉。”

隨著工作人員的報幕聲，克萊拉像一只驕傲的黑天鵝，昂首地走上了舞臺。

選擇的曲目技巧極強，充滿了連續的高難度旋轉和跳躍。

意圖很明顯，就是要用絕對的實力碾全場。

一曲舞畢，臺下發出熱烈的掌聲。

克萊拉優雅地謝幕，下臺時，經過黎檸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永遠也達不到的高度。”

黎檸的眼睫輕了一下，沒有作聲。

“最后一位，林夕，準備上場。”

工作人員的喊聲傳來。

黎檸深吸一口氣，下心頭那點因為克萊拉而泛起的不快，站起，走出了化妝間。

通往舞臺的側幕通道幽暗而狹長。

前方，是一片炫目的亮。

能聽到臺下約的談聲，和樂團調試樂時發出的細碎聲響。

黎檸提著擺，一步步走向那片明。

當走到舞臺中央，刺眼的聚燈兜頭而下，臺下瞬間陷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清。

按照排練了無數次的流程，優雅地屈膝行禮。

然后，抬起頭，努力適應著線，視線投向正前方的評委席。

評委席上坐了三個人，歌劇院的藝總監和教練索菲婭分坐兩側。

而坐在最中間，那個象征著絕對權威的位置上的人，讓黎檸臉上的，霎時間褪得一干二凈。

男人穿著一剪裁考究的黑西裝，形拔，雙疊，姿態閑適地靠在椅背上。

影勾勒出他深邃冷的廓，那張俊到極攻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

是他。

黎淵。

轟的一聲，黎檸的腦子里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片空白。

他怎麼會在這里？

他找到了。

這個念頭如同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讓渾僵，都仿佛凝固了。

逃。

這是唯一的念頭。

要立刻轉，逃離這個舞臺，逃離這個有他在的地方，越遠越好。

男人的目，就像一張無形的網，穿過燈與黑暗，沉沉地落在上。

那眼神平靜、淡漠，像是看一個完全陌生的路人，不帶任何緒。

沒有憤怒，沒有偏執，更沒有想象中失而復得的瘋狂。

就好像，他本不認識。

黎檸的作，就這麼僵在了原地。

這是怎麼回事？

眼下并非思慮這些七八糟事的時間，黎檸深呼吸幾瞬，斂下所有思緒。

隨即沖著舞臺監督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

悠揚而哀傷的音樂在演出廳里緩緩流淌開來。

這是《吉賽爾》中最痛苦、也最決絕的一段。

黎檸閉上眼睛，將所有翻涌的緒，都傾注到了即將開始的舞蹈中。

起手，旋轉，跳躍。

的在舞臺上舒展開來。

不再是之前考核時那種在泥沼中掙扎的破碎。

而是一種被到絕境后，破繭重生的瘋狂與凄。

的每一個作，都準而充滿力量。

每一次旋轉，都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

每一次跳躍，都像是要掙無形的枷鎖，飛向遙遠的自由。

這不是跳給評委看的。

這是跳給他看的。

在用的，的舞蹈，向他無聲地宣戰。

你看，沒有你，我也能站在這里，也能發。

我是那個只能被你關在籠子里的金雀。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完了最后一連串急速的旋轉，在一片寂靜中，踉蹌著跪倒在地。

抬起頭，汗水模糊了視線，口劇烈地起伏著，直直地看向評審席中央的那個男人。

整個劇場，落針可聞。

藝總監和索菲婭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艷和贊賞。

只有黎淵，依舊面無表。

他放下了手中的鋼筆，微微前傾，十指叉搭在桌面上。

那雙深邃的眼睛，終于正眼看向了。

“你的技巧很扎實，看得出下了苦功。”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不帶一一毫的私人，就像在評價一件商品。

“舞蹈里的緒表達，也很飽滿。”

他頓了頓，拿起面前的評分表。

“但你的力量控制，還有欠缺，有些作，理得太過火了。”

黎檸聽著他的評價，沒什麼反應。

這些話，在還沒有和他決裂之前，已經聽他說過很多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