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包房，大家都不知所蹤，只有沈湛一個人坐在那里，翻看著什麼。

“他們呢？”

“打發走了。”

“為什麼啊？”

沈湛抬眸，“我想跟你單獨待一會兒，來，看看喜歡嗎？”

陸熙走過去，看見攤開在他眼下的冊子里，好似是一張張服裝設計的手稿。

“這是…”

“婚紗。”沈湛拉過的小手，放在自己膝蓋上，“Galliano的手筆，喜歡嗎？”

喜歡嗎？

和秦喬都喜歡得不行！

Galliano是著名婚紗設計大師，他的作品數量極，件件經典，萬金難求，且不接預定。

上一件出現在公眾視野里的，還是在七年前的王室婚禮上。

那件名為“蝶翼”的驚世之作，亦是他的封山之作。

陸熙不懷疑沈湛有能力請他來設計婚紗，只不過…

“他，在我大四那年已經去世了呀，我清楚記得，我和秦喬還給他燒紙錢了呢！”

當時，是秦喬的主意。

網購了些紙錢金元寶，在午夜時分，找了個人煙稀的十字路口就開燒。

很刺激的一種祭奠方式，陸熙回去就發燒了。

秦喬還調侃，“Galliano不是要把你帶走吧！”

這樣記憶猶新的經歷，不可能記錯，Galliano就是死了。

沈湛淺笑，“不錯，他是早就去世了，這本手稿，是在我們領證后、你提出想要辦婚禮的時候，Galliano開始著手設計的…你給我看了那麼多出自他手的婚紗，我又怎麼不知道你是真心喜歡呢？”

陸熙不解，“我們領證的時候？你一個保鏢，怎麼請得他來設計婚紗？再說他已經封山不干了呀。”

“熙熙，我不是保鏢，我是繼承人的候選…Galliano賣的，是奈森亞家族的面子。”

“所以你當時不肯辦婚禮，是為了等這件婚紗？”陸熙問。

沈湛輕哂，“熙熙，我的自尊不允許我承認。就算我拿到手稿，也沒勇氣給你個婚禮。但凡我活得灑一點，現在你肚子里的，就是二胎了…”

陸熙看了看冊子上記錄的，的確是以前的三圍，可，明明沒有告訴過沈湛…

“熙熙，重新量尺，我想要你穿上這件婚紗，我們，拍套婚紗照，好不好？”

陸熙垂眸，尷尬笑了笑，“我肚子大了，胖了，拍出來不好看，再說你的也不能折騰，還是等我生完孩子，你的病也好了，我們，再拍。”

沈湛凝著，眼底閃過憾。

熙熙啊，你明知我等不到那天的。

他手，緩緩合上那本冊子。

書角卷了邊，一看便知是反復翻看過了的。

我無數次幻想過你穿上婚紗，向我走來的樣子。

我本該再早一點，再勇敢一點的…

“熙熙，我還沒帶你看過費爾島的冬天呢，比北城，要得多…”

“那，等你好了，我們就去。”

沈湛輕的，一下一下，挲的手背。

他本想，抬手開眼前碎發的，可是，太累，他沒力氣了。

“不用等，外面那些包圍唐尊的侍衛隊，早就準備好帶我回費爾島看雪景了吧！”

陸熙心里“咯噔”，下意識反駁，“說什麼呢？”

“熙熙，”

他蹙眉輕嘆，眼神放空，“我嘗不出那顆酒心巧克力的異常，卻能聞得到…其實，你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就算是毒藥，只要是你喂的，我都吃…”

“熙熙，我遣走了邊所有人，你放心，沒有我的命令，他們誰都不敢跟衛兵手…”

他看向，“你執意把我送回費爾島，我做再多也無法留在你邊，那麼好，我聽你的。”

“不過，就這一次了，你不能仗著我你，就欺負我，我，也會生氣…”

“開玩笑的，我舍不得跟你生氣…”

“熙熙，再讓我兒們，陶陶，和呦呦…”

原來，他都知道！

是啊，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

他強撐，堅持陪過完生日。

他送房子，送婚紗，說了那麼多人肺腑的話，不是在試圖挽留，而是在告別。

陸熙覺得，自己冷極了！

饒是如此，也沒有歇斯底里地抱著他痛哭。

而是拿過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直到他沉沉昏睡了過去。

也就是在這一刻，第一次到了胎。

像是輕輕的雨滴砸在肚皮上，亦淚如雨下。

“阿湛，我會陪著你，我和陶陶呦呦，都陪著你…”

*

雪未停，下了一整晚。

翌日大晴，地上結了層冰。

北城遠郊的一家私人實驗室里。

陸熙徹夜未眠，水米未進，守在沈湛邊。

終于，在日上三竿的時候，他所有的檢查結果都出來了。

數據同步到F國，視頻連線后，醫生連連搖頭。

薩克森公爵說了句陸熙聽不懂的話，掛斷后，阿蘭立刻遣散所有守衛，侍衛兵紛紛上車撤退。

陸熙快步追上，拽著阿蘭袖口，“你們不帶他走嗎？”

阿蘭搖頭，“太晚了，阿湛爺的已經不適合種蠱。”

他說的是中文，但此刻，他的一字一句都晦難懂。

“不適合種蠱，是什麼意思？”

“他的各臟都在衰竭，強制種蠱會加速死亡進度。”

“那，那該怎麼辦？”

“奈森亞家族會培養新的繼承人，阿湛爺死后，會將他厚葬費爾島。”

“我沒有問你們家族怎麼辦，我問的是誰來救我的阿湛？沈湛要怎麼辦！”

阿蘭不語。

他如同拿著鐵鍬，掀開了陸熙的天靈蓋，再用力攪拌的大腦、小腦，混沌一片。

深深擰眉，眉心儼然形了個淺“川”，“沈湛他，不是你們苦苦尋找、天資過人的繼承人嗎？即使不是繼承人，也是有緣關系的親人吧，你怎麼、他們怎麼能，說不管就不管呢？”

阿蘭低頭：“您請節哀。”

陸熙死死抓著他的袖口，梗著脖子十分倔強，“不可以這樣！人我給你們帶來了，薩克森承諾過他會活，現在是什麼意思，放棄等死是嗎？他一個堂堂家族繼承人，不應該是集結所有醫療資源醫療手段去搶救嗎？你們救他呀，你們想辦法，帶他回去，讓他活著！著呼吸機也讓他活著！”

阿蘭：“我理解您的心，可實在無能為力，時間拖得太長，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不過您放心，家族會提供醫療資助，讓他不會走得那麼痛苦，如果需要安樂死的話…”

陸熙推開阿蘭，怒喊，“誰他媽要安樂死，誰他媽要厚葬！”

忍淚水，抖著指著門口，“滾，都滾，狗屁奈森亞家族，都滾的遠遠的！滾啊！”

阿蘭嘆了口氣，“您保重。”

陸熙背靠墻，指甲深深嵌到里。

息聲沉重，冷汗涔涔，小腹一陣陣收…

拿出手機，打給宋平津。

說完地址后，就扛不住宮的疼痛，坐到地上。

阿湛，陶陶，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