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月上中天，清晏河旁。

清晏河自宮中流出，貫穿京城而過，流向郊外。

容晚已經在時廷之懷中睡了好一會兒。

時廷之一車簾，瞧了眼人已空的街道，又依次往三座橋看去，猶豫片刻。

這走百病本應是親自走才是，但……

看著容晚睡的臉，忽然一笑。

他們之間親無二，他抱著跟自己走應無差別才是。

放下車簾，目緩緩移到容晚上，眼角一彎，橫抱起，下了馬車。

“將軍，東西已經備好。”

阿辰只看了眼二人，知道二姑娘是不可能下地的了，便將提前準備好的芝麻秸綁在時廷之靴底，為“破穢”之意。

得到了主子的首肯，才將準備好的艾草和柏枝容晚發間，意為“護”與“百病不侵。”

“這芙蓉燈……”阿辰將蓮花燈點亮，犯了難。

將軍雙手抱著二姑娘，眼看著是沒有手提芙蓉燈了。

阿辰正想著把芙蓉燈別到時廷之腰間的可能。

時廷之也皺著眉，正思考這麼花哨的東西到底要不要出現在自己上。

容晚就在這種微妙的時候醒了過來。

“唔，到家了？”

家？

時廷之眉間一松，忽然不怎麼排斥芙蓉燈。

“沒有。”勾了勾，“正月十五，正是走百病的時候。”

走百病？

容晚這才清醒了點，看了看，果然是在清晏河旁。

又看著恰好懸在他們頭頂的明月，了子，剛睡醒的聲音還帶著沙啞，“讓我下來吧。”

眼見他不放手，容晚好奇道：“不是走百病嗎？不放我下來，我怎麼走？”

時廷之勾一笑，看著睡意未散，一臉迷糊相的容晚。

這種時候總是傻傻的，呆呆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把拐走。

“我抱著你一起走，可好？”

容晚臉上又意料之中的一熱，看著時廷之不肯讓步一點的眸子，接過阿辰手上的芙蓉燈。

“宮宴上我可吃了不。”

時廷之只挑了挑眉，“你太瘦了。”

說著，抱著容晚踏上云漢橋。

正月十五走百病，子夜十分，月上中天最好。

要腳踩芝麻秸，佩戴艾草與柏枝，手提芙蓉燈。

連過三橋之后，破穢除邪，百病不侵。

手上的芙蓉燈輕晃了兩下，時廷之今日雖飲了不酒，每一步卻走得極穩。

且上熱呼呼的像暖爐一樣，即便是在冬日，容晚也不覺得冷。

接連走過云漢橋、棲凰橋、漱玉橋，方才將容晚放下。

手上的蓮花燈尚未燃盡，容晚也舍不得滅，便一路就這樣提著。

阿辰早已將馬車趕來，二人上了馬車，只是并未原路返回，反而是繞道回到將軍府。

只因走百病時，返程需換來時路，舊路不可行。

容晚看著走百病的步驟一個未錯，不怎的，心里的，眼睛酸酸的。

“謝謝你，時廷之。”

容晚看著依然亮著的蓮花燈，眼底一熱。

自小沒有母親照拂，這些習俗也只在書上看過。

姐姐雖然關心，但未出嫁前，亦要同世家小姐們往，可那些嫡出小姐是看不上的。

容晚不想們白眼，更不想連帶著姐姐被嘲諷，因此多是待在府中。

可自從跟時廷之一起，這些從前只聽過的習俗，他卻帶著經了個遍。

很多時候有些分不清是他做慣了這些，還是因著對的補償，或者是……

容晚心上一，忽然不敢去想。

時廷之看著容晚緋紅的臉頰，眼底還帶著微微笑意，也跟著笑了起來。

抬手將環在懷里，冒了些胡渣的下抵著的發頂。

“我只愿我的小兒長命百歲，讓我們可以長長久久。”

低沉的嗓音讓容晚心上一，眼底的，如果他不娶的人不是姐姐，那……

“我……”

“什麼？”

極有耐心的瞧著容晚，卻見瓣張張合合，吐了句：“你對這些可真悉，一定常常做的吧？”

時廷之眉峰一挑，摟著舒適的靠在墊上。

年時，他不是忙著讀書就是習武，這些東西于他不過是浪費時間。

有了功名之后，更是將重振時氏和為父報仇銘記于心。

他的心里除了這兩件就沒有別的事，這種無所謂的習俗，更是不會在意。

擁著低低一嘆，輕聲道：“不，我并不信這些。”

勾起的角，是容晚看不懂的深意。

宮宴的隔日，云錦院中一只碎掉的茶杯打破慣有的寧靜。

容寧黛聲聲斥責，讓容晚紅了眼。

終于承不住，回了句，捂著臉哭著跑出去。

這一日，容寧黛和容晚的爭執，弄得滿府皆知。

其實只不過是容晚不小心掉了容寧黛的茶碗，弄了的角。

誰知容寧黛卻厲聲責怪，斥得容晚淚水漣漣，哭著跑出云錦院。

從無口角的二人今日卻鬧出如此大的陣仗，這事兒瞬間傳遍了將軍府。

但眾人猜測怕不僅僅是因為弄臟角這樣的小事，而是上元宮宴那日，時廷之和二姑娘回來晚了，容寧黛飲醋，便將氣都撒到容晚頭上。

因此容晚兩三日不曾去云錦院，連每日特地給容寧黛燉的補品都不曾吩咐。

時老夫人本就因著時廷之的話在觀察容晚一言一行，若按著兒子的意思，日后是要做續弦的。

但時氏的宗婦，又哪是那麼好當的？拈酸吃醋那一套自然不行。

卻因著這事兒，時老夫人對容晚更是頗有微詞。

一想到容晚要當將軍府主母，一口氣無論如何也提不來上。

當初要是不讓兒子娶容寧黛，是不是就不會有容晚這一出？

時老夫人擰眉，想到容家二姐妹，搖了搖頭。

姐妹共嫁一夫這事兒不是沒有，更甚者還有姑侄共侍一夫。

但也不能在容寧黛還活著的時候……唉！

這事兒也只能憋著，只是實在忍得難。

不過幸好，容晚并沒有跟容寧黛置氣太久。

吵架的第五日，便差人送了補湯去，是容寧黛常吃的那種。

容寧黛自然也知道這是容晚在道歉，便含笑收下。

時老夫人得到信兒，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算這丫頭懂事兒。

府中的氣氛剛和睦了些，還不到晚膳，云錦院卻慌張了起來。

容寧黛卻吐不止，臉比死人還難看。

云錦院的人毫不敢耽擱，立刻差人稟報了時廷之。

時廷之匆匆趕來，一看便知是中毒的跡象，立刻命人將容寧黛今日所用之盡數封存，一邊請了太醫。

太醫一查，果然是中毒。

兩名隨行的醫將封存的東西一一檢驗，其他的都好，只有那盅補湯含有慢發作的劇毒。

飲下不會立刻發作，有幾個時辰后毒發，有的是幾日之后，甚至是一個月之后，一切端看中毒之人質如何。

時廷之看著那盅補湯，氣不打一來，揚手便打翻。

“誰！是誰燉的？去，將經手的廚娘綁來，本將定要治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