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皆面面相覷。

趙氏眼中閃過一抹慌，道：“當初本就是大嫂貪了公中銀子，大伯若是不信，一問便知。”

裴珩冷睨一眼。

趙氏心里一驚，立刻閉上。

裴珩接著道：“這幾日李賬房已經將公中的賬目理清楚，我分三份，母親一份，阿玨將來娶親一份，剩下的我們三兄弟占一份。”

李賬房與管家立刻將個人所得得產業賬冊分發給眾人。

裴府也算家大業大，理這些賬目說也得半個月，顯然，他早已有分家的打算。

其他人還難以置信，唯獨趙氏見分家已定局，立刻查看自己分得的家產。

誰知不看不打，一看眼前一抹黑。

剛嫁進來時曾執掌中憒一段時日，記得明明白白，彼時公中大概就有十萬兩現銀，這還不算這兩三年進的銀子。

就算是婆婆一人占去一半，那麼他們也應分得一萬多兩才是，如今卻只有幾千兩銀子的現銀。

一把拿過裴玨放在幾案上的賬冊，發現他分了將近三萬兩的現銀。

“這不公平！”氣得渾發，“憑什麼他比我們多那麼多？就算除卻娶妻用的銀子，他也比我們多出許多來！”

裴瑄也看了一眼，弟確實比自己多出兩萬多兩來。

他安妻子，“大哥哥這樣分，一定有他的用意，如今娶妻不比從前，要使的銀子也多些。”

“娶個天仙也用不了這麼多銀子！”趙氏狠狠剜了一眼沈星移，“更何況還是個跛子！”

沈星移沒想到這火竟然燒到自己上來，雪白的面皮漲得通紅。

裴玨拍案而起，冷笑一聲：“二嫂嫂若是再胡說八道，就莫要怪我說出什麼難聽話來！”

趙氏一臉不甘地看向裴瑄：“人家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你就這樣窩囊！你一個月俸銀才多？出去立府都得幾千兩銀子，分的那點錢哪里夠用？難道要我們母子三人跟著你出府喝西北風？”

從前鬧歸鬧，但都是在私底下，這樣公然地說裴瑄無用還是頭一回。

裴瑄的面愈發難堪。

云縣主實在見不得這樣欺負自己的兒子，狠狠瞪了一眼，“還不給我閉！”

趙氏噤聲，拿帕子不住抹淚。

云縣主看向長子：“就算是分家，為何要如此？”

面無表的男人吃了一口茶，示意書墨將賬本拿到趙氏面前：“這些是當年二弟妹管家時所貪墨的銀子賬冊，共計白銀兩萬兩。三年前，一兩銀子可兌換一貫錢，如今市面上銀價上浮五十錢，一兩銀子可兌換一貫五十錢，也就是說三年前的兩萬兩白銀，如今可兌換兩萬一千兩白銀。既是分家，二弟妹自然要填了這筆銀子。”

他是戶部尚書，這天底下沒人比他更了解銀價的上浮與下跌。

這筆帳算得一點兒也沒錯。

裴瑄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這些年來雖刻薄些，脾氣差一些，但他從未想過竟然貪墨公中的銀子，更別提還陷害大嫂。

“我沒有！”

趙氏尖，“當日我將管家鑰匙到大嫂嫂手中時，賬目都是平的，此事大家有目共睹！”

都這麼多年過去，當時的賬房也都被找由頭趕走，絕不可能查得出來！

他定是炸！

裴珩示意書墨將人進來。

片刻的功夫，輕云。

此事除卻裴珩，無人不知，可他卻道：“你把此事的始末再詳說一遍。”

輕云應了聲“是”，一五一十地講出來：“當年姑爺南下不久，縣主就讓小姐跟著二娘子管家……我們小姐初來乍到，什麼也不懂，二娘子不滿我們家小姐一嫁進來就管家，在背后使絆子，我們小小姐對仍讓，饒是如此，也因此了縣主不責罰。”

“大概過了兩個月的功夫，縣主讓二娘子將管家鑰匙到小姐手中，誰知對賬時，公中卻多了兩萬兩的虧空，二娘子與當時的賬房一口咬定是我們小姐所為。我們小姐跟二娘子學習管家期間，本就不曾真正接過銀錢，可縣主并不信我們小姐，我們小姐百口莫辯，最后只得拿自己的嫁妝銀子填了這筆虧空。”

輕云至今想起那些事，仍是為自家小姐委屈落淚。

人心怎能那麼壞呢？

“你胡說！”趙氏惱怒，“你是你們家小姐的陪嫁侍，自然為你家小姐說話！”

裴珩看了一眼書墨。

書墨自袖中拿出一踏收據遞給裴瑄，道：“這些是二娘子用那些錢購買的一部份田產地契，全都在二娘子的同胞兄長——三舅姥爺的名下，只是三舅老爺好賭，全都輸給賭坊。剩下的那些，二公子可問問二娘子去向。”

裴瑄一把抓過收據，仔細查看過后，面漲得通紅，手也抖得厲害。

趙氏本不相信他能夠查得這樣細致：“難道我兄長就不能自己有錢？我——”

“你兄長能有個屁錢！”裴瑄吼道：“全帝都都知他好賭，將自己夫人的陪嫁都輸了！這些年你私底下補了他多，真當我不知！”

這還是兩人認識十幾年來，他頭一回對趙氏發火。

趙氏愣了一下，眼圈驀然紅了。

抱著小腹，哽咽：“我是你的妻子，這些年為你生兒育，你非但不幫我，還幫著旁人欺負我，我們和離！”

裴瑄看了一眼凸起的小腹，想起自己的一對兒，結滾了又滾，將那句“和離就和離”咽了回去。

書墨又慢悠悠地拿出兩張紙呈給裴瑄，“這是那賬房認罪畫的罪證，此刻他人就在京兆府大牢里，二公子若是不信，可親自去瞧瞧。”

裴瑄越看面越難看，到最后眼圈憋得通紅：“人證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說？”

“也許是嚴刑供也不一定！”

趙氏仍詭辯，“大伯是首輔，京兆尹那幫人自然聽他的話，想要什麼供詞拿不到！”

裴瑄哭了。

他究竟娶了個什麼東西回來？

當年那個會在他失去父親時，安他的小孩真是嗎？

其他人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哭了，一時之間皆怔住。

趙氏亦不曾想他會哭，一時之間也慌了神，一邊掉淚，一邊罵：“你這個人就是這般沒出息，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若是你上進一些——”

“我確實沒什麼大出息！”裴瑄哽咽著打斷，“高攀不起趙小姐，我會寫好和離書，若趙小姐哪日嫁得高門，我必攜厚禮上門，賀卿高遷！”

“好！好！好！”趙氏連說三個“好”字，攥賬冊，“你別后悔！”扶著腰出了花廳。

良久，平靜下來的裴瑄看向自己家兄長，“此事就按照大哥哥的辦。”也起出了花廳。

裴珩問裴玨：“你可有話說？”

裴玨：“我婚前，能否住在府中？”

裴珩頷首。

分家的事算是了了，其他人皆起告辭。

花廳只剩下云縣主與裴珩二人。

兩母子靜默片刻，裴珩率先開口：“在兒子心中，母親哪怕偏心些，但一直是一個公平公正之人，卻任由旁人栽贓陷害，且不說那些錢是的父親留給僅有的一點兒保命錢，那樣一個驕傲的子，生生地將這啞虧吞腹中。”

“兒子只不過關注了后院短短數十日，卻覺得這些瑣碎之事比兒子過去十幾年理政務還要累。而嫁來我們家時，也不過剛及笈的年紀，母親子不好，三弟日在外闖禍，不知幫著了多屁，但這些年，一句抱怨的話不曾說，更不曾在兒子面前提及過母親半句不好！”

云縣主眼眶通紅，抖。

當時只是太討厭沈氏，所以明知趙氏手腳有些不干凈，可還是裝聾作啞。

其實事后心里也有些后悔……

“可母親，卻這樣欺負兒子的妻子！”

裴珩眼底流出濃濃的失與憤恨，“就像當年，父親去世時，母親只顧著安二弟與三弟，卻把兒子丟在聽雨堂的書房里，一丟就是十七年！兒子當時也不過十一歲！”

“二弟喜歡什麼，三弟喜歡什麼，母親永遠牢記于心，甚至是他們喜歡的人，母親也一味偏袒！”

他以為早已經過了會在意父母寵的年紀，但是至今想起當年之事，心里仍然到委屈。

這些年，能夠記住他喜好，將他事事放在心中的唯有他的小妻子。

云縣主從過年不知他心里藏了這樣多的怨懟。

在眼里，他一向懂事，孝順，從來都不讓心，不像他的兩個弟弟，一個天生比旁人愚鈍，耳子也，一個又過分調皮，讓不完的心……

云縣主見他要走，哽咽：“九郎！”

裴珩頭也未回：“兒子現在只想要去瞧瞧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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