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从宫中请来了圣旨，将丞相锁拿进了殿前司大牢。

皇帝本就对丞相有疑心，叶潇声将供词和证一并呈上去时，就已证他心中猜想，再加之丞相亲口认罪，便没有再深究，直接定了罪，判了斩刑。

林登轩听到这个消息时，直接从床上摔下来，伤无法站立，只能趴在地上匐匍，泪流满面地抱着门客的脚，央求他救命。

曾欺遍整个京城，耀武扬威的贵公子为了自己的父亲，不顾份，放低姿态，把区区一介平民门客当做救命菩萨。

门客不忍心地将他搀扶坐起，“公子，如今能把你保全已是不易，丞相已在牢狱，等候斩，哪还有办法救他的命啊？”

“我不管！”林登轩哭得像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嗷嗷乱，抱紧门客不肯撒手，“你救救我爹！去劫狱！劫法场！我求你了，你救救他！”

“劫狱？劫法场？”门客无奈地把他推开，可他实在抱得太紧推都推不动。

“公子莫要说笑了，丞相若是在顺天府大牢还好，那殿前司的大牢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劫的？”

殿前司的刀比顺天府的更锋利，叶潇声更是面冷心，毫不留，此番他与丞相闹得满城风雨，必定会加强防范，若是劫狱，定然是有去无回。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我爹去死啊！”林登轩扬起头看他，眼里满是哀求。

丞相临走前把林登轩托付给了门客，除了他，林登轩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救命的人。

“我爹说过，先生是最睿智的人，不然也不会把我托付给你，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

门客听罢深深叹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把林登轩的手扯开，思虑了许久，才说道：“让我想一想吧。”

……

一只夜莺飞进了幽月别院，停在了廊下，发出两声啼。

九羽走了出来，将它脚上的字条取下来，然后轻抚了它后背的羽，夜莺仿佛得到了指令一般，再次飞向空中，去往另一个方向。

九羽走进屋内，笑着对江秋说，“阁主，事已办！”

“不错！”江秋将茶盏一盖，赞许地说道。

“这几日辛苦花溪了，务必让们都小心一点，免得伤。”

“是。”九羽回答，“们虽然在牢中，但顺天府的大牢毕竟守卫不算太严，行动并不困难。”

“那便好。”江秋点了点头，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睿智。

“顺天府的大牢里还关着许多流寇，陈柴审得差不多了，这两日那些罪行不重的会被放出来，要好好盯着，有鱼上钩，我们就收网。”

“九羽明白。”

江秋看向院子里的银杏树，叶子已全部凋落，只剩下秃秃的枝干，看起来尽显深秋的苍凉。

秋风萧瑟，甚觉霜寒，而暗湿的地牢里，更是冷彻骨髓。

丞相裹紧了上的单，也难抵这森的冷，他荣华一生，向来锦帽貂裘，从未过寒，上一阵阵地发抖，如此难，倒是让他想直接提前刑，实在不愿死前还要在牢里多遭一遍罪。

他又冷又困，在家里总是睡不着，未曾想在牢里倒是困意十足，就是太冷，刚睡下就被冻醒，也是睡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忽而听见有人他的名字，他一动不动，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待看清来人时，不冷笑一声。

“叶将军，你是来奚落我的，还是看我笑话的？”

叶潇声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牢中本就冷，他站在近，上寒气人，似乎携带风雪。

丞相将上的服拢得更紧一点，见他不说话，又继续开口，“将军府自诩不参党争，不涉权谋，可叶将军这落井下石的本事，倒一点都不逊。”

整个相府，多年筹划，权势滔天，生生就栽在叶潇声手里了。

“那是你自己作孽，并非我有意针对你。”叶潇声平淡地说道。

单是丞相派人去颍川刺杀叶潇声这一件事，并不足以让他获罪至此，可他私造兵，通敌叛国，便是他自寻死路了。

“那些打造出来的兵，被你运去哪里了？”叶潇声发问，他眼神凌厉，盯着丞相，脸上是不容欺骗的威慑。

丞相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看了叶潇声一眼，随后眼神躲闪，笑着言道：“叶将军不是都知道了吗？都卖给南疆了。”

“是吗？”叶潇声冷嗤，本不信他所言，“鸣坊打造出来那么多兵，可最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是都卖给南疆，那丞相所赚的银子，都能够买下整个南疆国了。”

丞相笑了笑，不置可否，“不管你信不信，陛下已定罪结案，叶将军再问多遍，我也只有这个答案。”

叶潇声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崔备急匆匆走过来。

“将军，齐王殿下在外面，说要见丞相。”

“齐王？”叶潇声疑地看了看崔备，又若有若思地了丞相一眼，说道：“看来丞相人脉多，连不理朝政的齐王都不浅。”

丞相坐直起来，回应道：“齐王空有王爷的名号，并无半点实权，叶将军不会是怕他把我从牢里劫走吧？”

他话里带刺，齐王手无缚之力，即便前来探监，也不可能在叶潇声眼皮底下把人劫走，可凡事都有说不准的况。

叶潇声角微微勾起，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里浮暗动，闪过一丝狡黠，似乎藏着看不的心思。

他转头对崔备说道：“让他进来吧。”

言罢转离去，丞相见叶潇声毫无防备地走开，不知是对齐王与自己的不兴趣，还是真的觉得齐王掀不起风浪。

齐王的确不像是要来劫狱的，他只带着一个随从，那随从看起来又瘦小又老弱，跟在齐王侧，连佩刀都没有。

丞相见到齐王，强撑着一把老骨头，跪在他面前，磕了一个头，压低了声音，“王爷，罪臣该死。”

齐王打量着他，单薄的服之下，年老的体不住风寒，微微发抖。

他将上的裘解了下来，从牢房的隙里扔了进去，“穿上吧，牢里冷。”

丞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齐王的眼睛里蓄满激，“王爷！”

齐王面和善，坊间流传他最是温和有礼，为人谦善，看着他人畜无害的脸，便知传言非虚。

只是今日昏暗的牢狱中，有些看不真实，一道影投来，将他的影照映在墙上。

斑驳的灰墙上，一个黑的影子被拉长，犹如被封印的厉鬼，即将挣脱束缚袭来，不见温和气质，不见谦逊容，只觉森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