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琴坊内，一只茶盏被狠狠地摔向房门，又重重地砸到地上，碎几瓣残渣。

孤鸾声嘶力竭：“好端端怎么会重病不起，这个老东西在搞什么鬼把戏？”

郭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想到郦道观上去看看善渊是否真的病了，但是善渊闭门谢客，难以一探究竟。

卿华看着一脸无可奈何的郭怀，心知善渊突然生病这个变数注定无法改变，转对孤鸾说道：“若是祭典那天善渊不去，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无法替前阁主报仇，又何必白费那么多心思？”

孤鸾原本满脸怒意，听到卿华这样说，脸一转，笑意盈盈走到卿华边，拉着的手说：“莫要着急，我们筹划了这么久，怎么会因为他一场病就功亏一篑？该死的人，一个都躲不了。”

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是眼下如何解决问题。

卿华问道：“他要是一直躲着不出来，难道我们还能一鼓作气把郦道观也炸了不？”

孤鸾眼神流转，计上心来，祭典之日已近在眼前，为了安抚住卿华，必须立刻拿出主意来。

孤鸾眉弯眼笑，得意之溢于言表，“放心，他绝对必死无疑！”

郭怀看着笑得妩的孤鸾，心中泛起阵阵涟漪，“阿鸾，莫非你已有了主意？”

孤鸾笑着向郭怀走来，左手抚过他的后背，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近说道：“此事若有郭大人帮忙，必定能。”

郭怀一把拉住孤鸾的左手，“只要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办到。”

“有郭大人在何愁大事不。”孤鸾边笑边向书案走去边说，“不必刀山火海，只需要郭大人帮我送一封信。”

“送信？给谁？”郭怀不解地问。

“给善渊，此信若是送到，他只要有一息尚存，就必定会回应。”孤鸾有竹，很快就把信写好给郭怀。

郭怀一脸茫然，不知为何孤鸾如此笃定，倒是卿华看了机关。

“事至如今，他不一定还会买你的人，不要忘记你的手是为何被砍下的。”卿华冷冷说道。

这封信在多年前或许还会有用，现在可不一定管用了。

孤鸾拿起右边的袖，空的一截袖被带起，若是翻开袖，便可以看见手臂上整齐的伤口早已愈合，显然是被人一刀砍断，并且砍得十分干脆。

“我自然是不会忘记的。”孤鸾咬牙切齿，“那又如何，我们又不是只此一计，倘若他不来，死的可就是整个郦道观了。”

“你待如何？”卿华问道。

孤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郭怀，“郭大人，祭坛的丹药已快要炼制完，我听说有味药材是要在最后才揭炉放进去的？”

“正是。”郭怀点了点头，“这件事善渊还反复叮嘱那两个看炉的小道士，就怕他们放错了。”

孤鸾又笑了起来，“那便好。德高重的大师炼丹不，为了掩人耳目竟将炼丹炉炸毁，火势延绵整个祭坛，还伤及皇帝，我看他有几个脑袋够砍。”

郭怀眼睛一亮，拍案而起，“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孤鸾对着郭怀欠了欠，“有劳郭大人了。”

郭怀将信揣到怀里，脚下生风地走了。

卿华忍不住冷笑道，“我在醉香阁那么多年，还不如你会勾引人心，能让郭怀那么死心塌地给你办事，连自己的前程命都搭上了。”

孤鸾要做的不只是将善渊拉下水，而是要把整个祭典弄得人仰马翻，甚至连皇帝都是设计中的一环，但凡出一点马脚，都会随时没命。

而郭怀作为礼部尚书，祭典的负责人，琴师孤鸾的举荐和作保人，必然也是掉脑袋的重罪。

可是他却毫无畏惧，乐呵呵地替孤鸾办事，不问缘由，不索回报。

孤鸾听见卿华的调侃，并不气恼，郭怀慕多年，此次重回京城，有他协助的确事半功倍。

但谁也不是个傻子，利用他，他也对有所图。

只不过郭怀这个人实在是天真，一直觉得祭典事之后，他们可以一起远走高飞，做一对神仙眷侣。

然而孤鸾要是甘愿过漂泊无依的日子，就不会重返京城了。

耗费心思，百般筹算，为的就是即将到来的祭典，大仇得报，心愿达，即便是碎骨，即便是无辜之人为了的计划陪葬，也绝不言弃。

孤鸾掀开帘子，往东边去，那边云翻云涌，靛青的天之下是一座明晃晃的皇城，黄金砖琉璃瓦，灿烂而夺目，恢宏而磅礴。

拔地而起的气势，象征权利高高在上，让人而生畏，也引着人去攀爬。

孤鸾看着这座皇城，手里着的帘子渐渐发皱，一言不发，越来越难看的脸却出来上万句无声的怒骂。

“此次无论功与否，我都不可能再活下去，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卿华见顾鸾半天不说话，索转了话头。

自从与孤鸾合谋的第一天开始，便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

若们在祭典上失手，定然会被皇帝死，若侥幸得手逃脱，醉香阁也不会留一个叛逆背主的罪人。

无论结果怎么样，都难逃一死。

孤鸾听到卿华有所求，才放了手中的帘子坐下，“难得你一个将死之人还有要事相求，说吧，什么事？”

卿华眉眼低垂，朱微启又抿合，言又止。

孤鸾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又说自己要死了，还有时间在这里说还休，不觉得浪费你宝贵的生命吗？”

卿华轻笑一声，像是对自己的嘲讽，是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倘若事，我想请你放过醉香阁，不要为难醉香阁里的众姐妹。”

孤鸾抬眼瞥了卿华一眼，既疑又惊讶，“就为了这件事？”

卿华点了点头，“是，就为了这件事，也只有这件事。”

没有家人亲友，从小在醉香阁长大，心里放不下的也只有醉香阁。

况且，答应了陆鸳要好好照看醉香阁的，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照看了，孤鸾与醉香阁纠葛颇深，只能求不要与之为难，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孽罢了。

“我答应你。”孤鸾说道，“倘若你不求我，我也不会对醉香阁怎么样，们若能够为我所用，我重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为难？”

“既是如此，便多谢了。”

卿华站了起来，向孤鸾行了一个谢礼，然后默然离开房间。

孤鸾看着掩门而去，不摇头笑了笑，这个世间有太多痴儿了。

痴痴地等，痴痴地盼，为了一个遥远的承诺，一个早已被忘却的誓言，把自己豁出去。

殊不知，一句轻飘飘的承诺早已无人在意，只有自己还是傻傻地坚持，以为这就是自己活着的使命。

一辈子都在为了这个愚不可及的使命而活，到底是有多傻，有多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