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被風吹得發出輕輕的響聲,就在明蘊之以為他什麽也講不出來時,男人緩聲道:“很久以前……”
他語氣含著有的猶疑不定,怕也是頭一回做這種事。
好在除了第一句沉默稍長,後面便也順了起來。
“一個善良又貌的子上了一個要上戰場的……將軍。將軍養傷,借住在子家中,子心善,很快便認定了此人。子的家人勸,此人雖未有妻,卻有妾室,育有長子,絕非良配。”
明蘊之皺眉:“講這個,琦兒聽得懂嗎?”
“和我阿爹一樣誒,”裴琦扭了扭子,興道:“還要聽!”
明蘊之輕嘆一聲,這丫頭不一定聽得懂,但聽得熱鬧,隨去吧。
裴彧的手落在衾被上,一時不知是否該繼續講下去。他思索半晌,連一個哄人開心的故事也講不出。
直到裴琦又了他,眼睛亮晶晶的。
“然後呢?”
“……然後,這個子不聽勸阻,與那將軍鎮日詩書相伴,彈琴賞曲。待將軍養好傷,可重回戰場上時,那子便有了孕。”
裴琦:“有小娃娃!和薛姨娘一樣,我知道!”
明蘊之笑了笑。
“閉眼閉眼,說好聽完故事就睡的。”
將自己的長發從裴琦手中取出,細白的手指按在小娘子的眼前,瞥了裴彧一眼,示意他繼續。
“子的家人見狀,只好認了下來。與那將軍約定,日後迎娶為妻,并以全族之力托舉他上戰場。不久後,那子生下了他們的孩子,將軍不上戰場的時候,便會和子在府中做夫妻,一同照料嬰孩。”
“……戰爭結束後,將軍回到了家,家中的老夫人不喜這位子,但有約定在先,不得忘恩負義,只能認下,二人結為夫妻。”
“後來呢?”
明蘊之輕聲問。
裴彧垂眼,這才發現裴琦早在他平淡、毫無起伏的聲音中緩緩閉上了眼睛,拉著他袖的手松開許多。
他頭滾了滾,道:“後來,就這樣生活了下去。子溫賢惠,將軍也從中斡旋,老夫人漸漸改觀。子與將軍恩相攜,一同養育子嗣,白頭偕老。”
明蘊之腦袋沉了沉:“未免有些……虎頭蛇尾。”
看話本不多,也不大有功夫去聽戲,但尋常故事都講究一波三折,以的想法,這後面便是再團圓,前面也還需要再折騰折騰的。
裴彧看著:“這個故事講得不好,孤換一個,如何?”
明蘊之點點頭。
他將明蘊之抱著裴琦的手放被中,低聲講:
“也是……很久以前。”
“有一個高傲,又自負的男人,娶了一位都好的子。”
“男人日夜忙碌,對妻子多有疏忽。甚至許多次,差錯地因為他,傷害到了妻子。”
裴彧聲音很輕:“他自負地以為,夫妻之間,只要彼此做好份的事,日子便能順利地過下去。後來,他意識到,這樣是錯的。”
“他想要彌補。只是不知何時,他以為堅不可摧的關系變了薄紙一張,甚至千瘡百孔。”
明蘊之閉上眼,任由他的目落在自己上。
“至親至疏夫妻,”道:“這樣,有何不好嗎。”
“——若是他當真想彌補呢?”
剛睡的裴琦哼了哼,二人俱低下頭,盯著的小臉。
見并未醒來,裴彧低下,將抱起。
“孤送去側殿。”
明蘊之懷中一空,沒有回答,只是背過去,看著西山行宮早年奢侈到極致的壁畫。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仍未褪,依舊鮮豔如初。
輕輕嘆了口氣,垂下頭來,將被子團在懷中。
又有何必要呢。
他現在說這些……真是,不如就似從前一般。若是從前的聽了這些話,或許會很開心,但現在……
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有些發堵。
裴彧離開得果決,說不清是什麽想法,他直覺不想聽到子的回答。
回來的時候,他站在門邊,看著寂靜的室。
夢中,他未曾說過這樣的話。
夢中,也不曾與他表達過太多緒。
從前的他當真忽視了太多,也自負地以為,只要一切解決,塵埃落定,總歸來日方長,有無數個日後。
現在的他,只怕不肯再與他有日後。
幾乎站了半盞茶的功夫,上單薄的衫抵不住秋夜的寒,將他周吹得冰涼。
裴彧進了殿。仍舊躺著著,安安靜靜,不知是否睡著。
男人熄了剩餘的燭火,一片黑沉中,他放輕了呼吸,待到子暖和起來,才翻上榻。
馥郁的蘭花香氣就這樣傳他的鼻尖。
明蘊之朝去了些許,像是要與他隔開距離。裴彧呼吸猛地一頓,不管不顧地沉下子,靠近了的側。
“沒有多餘的榻了,”他尋著理由:“只讓人理出了幾間屋子。”
背對著他,未曾回應。
裴彧從背後環住的腰,見只是微微一頓,并未似那日那般強推開,心中定了定。
他低下頭,得寸進尺地將額頭抵在子順的長發上,低低道:
“孤從前,虧欠你良多。”
男人收了臂彎,兩副軀相,熱意隨著滾燙的軀傳遞而來,被窩中升起幾分暖。
“往後,我們好好過。”
“……好不好?”
腔震,心跳無措地等待著懷中子的回應。窗外的小雨滴滴答答落在窗檐上,細細,似針腳般將心髒紮的發疼。
他沉默地等待著的回應。
良久,就在他以為或許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明蘊之了指尖,一聲窸窣輕響。
“殿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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