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

宋景晨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宮淼——方才他用毒砂嚇退了幾個追緝他的錦衛，本可在死士的護衛下逃之夭夭的，正是這個臭未干的小丫頭蒙著眼睛追了上來，用倭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難道說，這世上真的有因果回嗎？！

宮淼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堅定地說道：“池知行是我的外祖父。”

“宋景晨，我可有資格向你尋仇？！”

說這句話的同時，不遠，楚隨、楚翊兄弟恰好率領一隊北城兵馬司的差聞訊而來，也聽到了這兩句話，俱都出震驚的表。

連一旁的錦衛指揮使紀綱也瞪大了眼，下的坐騎打了個響鼻。

他略微一想，就心中有數了：繼景如焰沉冤昭雪后，看來連池知行也要平反了，這是太子為池家造勢的第一步。

但是——

景家好歹還有景愈與景忌叔侄兩個男丁，池家早就死絕了，只一個外孫，就算來日平反，池知行頂多也就是得個死后的追封，這個外孫能被賞一些良田財帛而已。

池家注定隕落了。

而囚車里的宋景晨眼可見地慌了，眼神游移，臉蒼白。

他有幾分氣虛地道：“你憑什麼找我報仇？你要找，就去找你的伯外祖！”

“是池知硯想爭從龍之功，才會連累了你的外祖父！！”

宋景晨幾乎喊破了音，那惶恐的樣子毫無梟雄的風范，引來周遭一道道輕鄙的眼神。

不遠的楚隨勒住韁繩，停下了馬。

他是聽聞宋景晨被錦衛生擒，所以才特意趕過來，想親眼看看這個攛掇姜嫵毒害他生母的男人……

兄弟倆都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

楚隨雖然也很想親手殺了宋景晨，但現在看來，他是一定沒這個機會得償所愿了。

他看著十幾步外的那個黑干脆地拔出了鞘中的倭刀，那寒懾人的刀刃映著漆黑的烏眸，殺氣凜然。

知道自己是池婧的兒后，宮淼調查過自己的世。

十九年前，外祖父被判斬刑后，祖父生怕被池家連累，迫父親休掉母親，可父親不愿，與母親一起被趕出了家門。

的父母之所以會早早病逝，也是因為日子貧寒，兩人勞過度，一個風寒就能奪人命。

這所有一切不幸的源頭就在譽王謀反案上。

恨皇帝株連外祖父一家，但又不能弒君；怪親祖父一家無，卻也不能為此找祖父尋仇，那是遷怒，是無能。

滿腔無發泄的恨意在戰場上找到了一個發泄口——這是能做的，且該做的事！

“殿下，宮淼可否為外祖父報仇！”宮淼握著刀柄，著站在寺門口的顧無咎，正問。

宋景晨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似的，發不出聲音來。

顧無咎只給了一個字：“準。”

按照他與薛寂的約定，宋景晨的命本該留給薛寂——但想來，薛寂應該不介意由他的妹妹來手。

宮淼笑了。

長長的倭刀高舉，甚至沒開囚車的門，就直接一刀子狠狠地劈了下去……

囚車的木欄桿好似豆腐般被劈斷，刀刃勢如破竹地對準宋景晨的頭顱砍了下去。

對方連慘都來不及發出，刀一閃，鮮四濺，人頭落地。

那顆淋淋的頭顱從囚車上滾了下來，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出老遠，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深紅跡，宋景晨渾濁的兩眼怒張，面容猙獰可怖……

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那顆頭顱，宮淼覺心臟在劇烈地跳著，口仿佛要迸裂一般。

報仇之后，心底便會有一種強烈的空虛襲來。

周圍一時寂靜無聲。

錦衛個個殺人如麻，看著這一幕全都面不改，也唯有楚翊有片刻的容。

至于倚在馬車窗口的楚明鳶早就在倭刀砍下去的那一刻，就被顧無咎眼明手快地捂住了眼。

楚明鳶將他的手掰開，依然不理他，對著靜立握刀的宮淼招了招手：“淼淼，上來！”

宮淼這才回過神來，干凈刀上的，收刀，上了楚明鳶的馬車。

楚明鳶對著觀硯招了招手，附耳代了一句，就讓車夫趕著馬車上路了。

觀硯忍著笑對著顧無咎說：“公子，夫人說青蓮觀有你的裳，讓你先去換干爽的裳，免得著涼了。”

明明方才夫人可以直接對公子說的，卻偏要讓他轉達，看來夫人是真生氣了。

著漸行漸遠的馬車，顧無咎輕輕“嗯”了一聲，眼底萬般。

待馬車消失在夜中，他便轉往青蓮觀方向走，看也沒看囚車里的尸。

觀硯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煞有其事地建議道：“公子，我大哥說，姑娘家就得哄的。”

楚翊扯了下楚隨的袖子，輕聲說：“哥，明天會不會有史彈劾……”

照理說，宋景晨應該被關刑部天牢，與顧昀、謝云展等一起由三司會審，判決，待秋后在午門斬首示眾的。

他倒是不擔心自家姐夫，只是有些擔心那些史聞風而，柿子挑的，會彈劾宮淼用私刑，殺人泄恨，有違律法云云。

楚隨扶額，覺得弟弟還是太。

他提點道：“宋景晨六天前就死了，也昭告過天下了。”

人只能死一回，宋景晨既然都死了，現在死的人自然不是“宋景晨”了。

這件事只能釘死，不宜反復。

否則今后永遠會有人質疑“宋景晨”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再次遁逃了……

這時，就聽一個錦衛請示紀綱道：“指揮使，這尸當如何置？”

紀綱與楚隨遙遙地對視了一眼，平靜地說道：“扔葬崗去。”

這不是“宋景晨”，自然連曝尸三日的價值也沒有。

錦衛與北城兵馬司的人很快各自散去，清凈寺的后寺也恢復了平靜，只有地上的跡依然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