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之實在笑不出來，一手狠狠地了大一把。

昨晚，他輾轉反側，徹夜未眠，覺得自己實在太慘了——二婿隨太后、顧昀宮謀反，現在謝家已經被東廠查抄；大婿偽造立儲詔書，還勾結前岳父陸盛欽私調兵馬，皇帝遲早要清算這筆賬。

兩個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他這個當岳丈的，哪怕什麼也沒做，也必會遭皇帝與未來新君的厭。

即便長子楚隨昨日率北城兵馬司剿滅了一些趁作祟的賊人，護衛了北城安寧，算是一功，但比起兩個婿所為，這麼點功勞簡直不足一提。

一夜間，楚敬之愁得頭發都白了好幾……

“大哥，咱們鳶姐兒真是好福氣啊！”二老爺楚勉之開人群，來到了楚敬之邊，笑得合不攏。

楚敬之譏誚地嘲諷道：“你今早不是才說我沒福氣，生了兩個不孝嗎？”

從昨日開始，楚勉之和其他兩個弟弟一直在埋怨，今早甚至揚言說要去找族長與長房分家。

誰想，這才過了短短一個時辰，峰回路轉，現在楚勉之卻恨不得撲過來抱自己的大。

“大哥，都是一家人，你別與我計較。”楚勉之討好地笑著。

楚敬之冷哼了一聲，心頭翻江倒海，目復雜地著前方。

就見蕭憲對著天邊拱了拱手，裝腔作勢地說：“皇上英明。盡早立下儲君，才能安人心，穩江山。”

眾臣全都面喜，紛紛附和，各種恭賀聲不斷，一副萬眾所歸的架勢。

“各位大人，請肅靜！”

片刻后，禮親王喊了一聲，眾人這才安靜了下來，目又投向了一襲大紅麒麟袍的司禮監秉筆太監薛寂的上。

薛寂優雅地雙手請出了詔書，將那道金燦燦的織龍紋圣旨握在手里，將圣旨展開。

蕭無咎與楚明鳶跪在了最前方。

接著，在場的宗親勛貴、文武百紛紛地屈膝跪下，俯首聽旨。

正前方，薛寂慢條斯理地宣讀起這道圣旨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嗣守丕基，夙夜兢惕。今春秋漸高，而儲貳未立，上干天和，下違臣民之。朕稽之祖訓，詢之卿士，咸謂宗室子弟顧淵，乃鎮南王顧策之嫡嗣，系出太祖高皇帝之脈……”

薛寂后面還念了什麼，楚敬之已經聽不進去。

照理說，楚敬之應該春風得意的，可他卻覺得心驚跳。

無論他怎麼想，都覺得皇帝不像是那麼賞識大婿的樣子啊……

難道是昨晚大婿拿劍抵在皇帝的脖子上，皇帝下了這道立儲詔書？！

大有可能啊！

那麼，禮親王、鎮南王、王首輔他們個個都是蕭無咎的幫兇，都是臣賊子！

楚敬之突然間就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

這時，薛寂念到了的圣旨的最后：“布告中外，咸使聞知。欽此！”

這道傳位圣旨念完了，幾乎是下一刻，群臣齊聲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喊聲整齊劃一，震耳聾。

在蕭無咎接旨后，眾人這才起了。

禮親王清了清嗓子，看著蕭無咎急急又道：“無咎，本王已經讓欽天監算過了，今日正好是良辰吉日，趁熱打鐵，本王這就開玉牒，將你的名字記上玉牒，告祭列祖列宗。”

也正是因為要開玉牒，禮親王才臨時讓禮部的人將蕭無咎與楚明鳶接到了太廟，打算一鼓作氣地把該辦的事都辦了。

想著，禮親王有些嫌棄地白了鎮南王一眼，覺得他這事實在辦得不漂亮。

這都三個月了，他竟然都沒把蕭無咎的名字記上玉牒！

一眾宗親簇擁著禮親王、蕭無咎和楚明鳶進了太廟前殿。

而其他外姓人都畢恭畢敬地等在前殿外。

平日里祭祀太廟的儀式極為繁瑣，主持祭祀的人得提前齋戒沐浴三日，但今天，事出突然，禮親王也顧不得繁文縟節，只想快點定下儲君，免得遲則生變。

祭祀儀式在禮部以及太常寺員的主持下，走得飛快，左宗正順王親自請出玉牒，由宗令禮親王親手執筆。

先在玉牒上鎮南王嫡妃尉遲錦的名下，添了嫡子——顧淵，表字無咎。

接著，才將“顧淵”的名字改到了先帝的名下，為今上顧灝的九皇弟。

禮親王一筆一劃，寫得極慢，心中也是唏噓：先帝膝下本有八個皇子，一場“坤月之”，皇子相爭，死的死，殘的殘，只剩下過繼給顧策的顧灝安然無恙，撿當了十九年的皇帝。

先帝怕是怎麼也想不到他千算萬算，這皇位終究還是花落別家……

禮親王緩緩地落下了最后一筆，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如釋重負。

一顆心也定了。

這是對現在的大裕最好的決定！

禮親王一袍，帶頭跪在了團上，將修改好的玉牒供奉到了神案上，與蕭無咎等人行了三跪九叩之禮。

如此，蕭無咎便改名“顧無咎”，正式認祖歸宗，楚明鳶也以太子妃的份記上了玉牒。

約莫半個時辰后，禮親王一行人簇擁著顧無咎與楚明鳶從前殿出來。

王首輔先給新太子行了一禮，正道：“殿下，皇上重病不起，依太祖令，當由儲君總領朝堂，代天子監國……直到皇上康復為止。”

說到最后半句時，王首輔的音調陡然變輕，話尾變為一聲嘆息。

他也在禮親王、蕭憲的陪同下去宜春園見過皇帝了，看到了皇帝瘋癲自殘的樣子，心知皇帝是康復無了，也就是茍延殘而已。

甚至于連三位皇子也出現了心悸、惡心、失眠的癥狀，太子妃說得不假，這“烏香”之毒實在歹毒，摧毀的不只是人的軀，還有靈魂。

“首輔說得是。”蕭憲一副舉不避親的做派，笑瞇瞇地說，“如今皇上重病，吾等為臣者也是憂心不已，但這太子的冊封大典耽擱不得，得加。”

“盧尚書，你說是不是？”

說著，蕭憲看向了右手邊的禮部盧尚書。

“說得是。”盧尚書忙不迭應諾，心里苦連天。

按照《周禮》，宣讀傳位詔書只是立儲的第一步。

接下來，要由欽天監卜筮良辰吉日，確定太子的冊命典禮，在吉日前，皇室還要舉行各種告禮，告圓丘、告方澤、告太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在金鑾殿上舉行冊命皇太子的典禮，百拜服。

正常況下，所有的流程走完至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但現在無論是禮親王，還是太子，都不愿再等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