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簽,也無妨。”
鎮南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如爛泥般的皇帝,心中如死水般,再無波瀾。
顧灝的所作所為已將鎮南王心底最后一舊澆滅了。
顧灝覺得他心積慮也好,狼子野心也罷,為了大裕江山,他也不能再讓顧灝繼續坐在這帝位上了。
“……”皇帝還沒想明白鎮南王的意思,就見大殿門口又多了一個人。
穿大紅麒麟袍的薛寂捧著一個金漆雕龍木匣子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燭在紅的擺上跳。
皇帝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匣子里裝的是天子“寶璽”——奉天之寶,是帝王最重要的一枚玉璽,是皇權帝位傳承的無上至寶。
“薛寂……”皇帝面蠟黃,全。
這還是他從皇陵回宜春園后第一次見薛寂,怒火再次噴涌而出。
“你還敢來見朕?!”皇帝怒道。
“枉朕這麼信任你,對你委以重任,你竟然見異思遷,心懷叵測,被蕭無咎收買!”
“朕真是瞎了眼。”
“就算蕭無咎有朝一日能繼位,他會重用你這等不忠不義、欺君背主的閹人嗎?!”
這些閹人如同無的浮萍,被文臣武將所不屑,他們能夠倚仗的也唯有天子的寵信。
也正因為此,皇帝對宮里的侍比外臣還要看重,把司禮監與東廠到了薛寂的手中,卻怎麼也沒想到薛寂竟然敢背叛他!
燈籠的輝中,薛寂晶亮的眼珠微微轉了一下,只輕飄飄地睨了皇帝一眼,那張過分妖艷的面龐上波瀾不驚,不見分毫辱的怒意。
“皇上錯了,我這是順應天命。”薛寂安然道,幽深無邊的目似刀子般直刺皇帝的心。
他將手里的木匣子放在案上,取出了里頭的寶璽,下傲慢地微微抬起,著幾分睥睨天下的冷峻。
“您是天子之尊,萬民臣服,天下順之,但您也得順應天命。”
“吾等是否謀逆,是否枉上,后世自有評說。”
案上的這卷詔書是由閣大臣奏定,首輔王其昌親自撰擬,再經由宗令等宗親審核批準,能有皇帝的簽字自是最圓滿,就算沒有,只要蓋上象征“皇權帝位傳承”的寶璽印,也同樣奏效,可以頒行天下。
在皇帝滿眼不甘的注視中,薛寂毫不猶豫地將那方寶璽蓋在了那卷立儲詔書末端的落款上。
紅印章的一角正好蓋在了今上的年號“隆興”二字上。
不知怎麼地,鎮南王竟然從薛寂那個簡單干脆的作中覺到了一復仇的快意,微微一怔。
就像是案上的這卷傳位詔書其實是蕭無咎對先帝、對今上的報復,他要奪走他們父子最在意、最珍視的東西。
薛寂是不是與皇帝或者先帝有仇?
據說,薛寂是十三年前的宮,當時也才不到十歲,若是真有仇,那怕是父輩、祖輩的仇恨……
也許自己得去一趟儀賓府。
念頭方起,鎮南王的表就變得苦。
他怕是本踏不進儀賓府的大門,還是去景家見一見景愈吧。
景愈與蕭無咎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彼此可以托付命,托付后事。
而他,為父親,又能為這孩子做什麼呢?
鎮南王忽然有些迷茫,有些失落。
“臣賊子!你們幾個都是臣賊子!”
“將來必不得好死!”
耳邊傳來皇帝嘶啞的罵聲,鎮南王醒過神來,又朝地上口吐白沫、搐不已的皇帝看去,眼底只剩下了漠然。
鎮南王背著手,走出了含涼殿,著天際。
熔金般的晨曦直刺他眼中,眼角不知何時泛起些許的意。
漫漫長夜終于到了頭,旭日自東邊升起,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七月初二是國喪期滿后除服的第一天,又可以披紅掛彩,飲酒作樂,然而,今天的京城依然是一片慘淡的景象。
黨的尸已經在昨日被全數清理,該埋的埋,該燒的燒,但百姓心中的霾尤未散。
街上甚至看不到擺攤的小販與賣的貨郎,只有零星幾個路人走。
空曠的街道上,突然有一隊車馬疾馳而過,馬不停蹄地來到了位于楠英街的儀賓府。
“尤小公公,里邊請。”
門房李惟看到是宮里的侍來了,連忙將人迎進了門,“小人這就去通傳王妃和公子。”
尤小公公很是著急,額角的汗說:“我是來請儀賓與縣主進宮的,改日再去給王妃請安。”
見他火急火燎的樣子,李惟就讓門房的小廝領了他去演武場。
遠遠地,尤小公公就聽到演武場方向傳來了激越的馬蹄聲,便隨口問了一句:“是儀賓在晨練嗎?”
“是儀賓與縣主在騎馬。”小廝笑著說。
闔府上下都知道,只要是公子在府里的日子,早晨必會與夫人一起演武場晨練。
兩人很快走到演武場的口,就見一黑一白兩匹馬幾乎是齊頭并進地自他眼前飛馳而過。
下一刻,馬背上的兩名騎士同時回過,作嫻地拉弓搭箭,再放箭,一連串的作如行云流水般流暢。
“嗖!嗖!”
兩支羽箭分別離弦而出,中了后方的靶子。
“吁”的一聲,那兩人紛紛勒住了馬,作瀟灑地拉下了覆于眼上的布條,回首向后方的靶子。
“是阿姐贏了!”
站在靶子邊的楚翊對著兩人揮臂喊道。
尤小公公“咦”了一聲,這才注意到正在比試騎的人竟然是蕭無咎與楚明鳶。
楚明鳶與蕭無咎悠閑地繞著演武場跑了半圈,才來到了兩道靶子前,瀟灑自如地下了馬。
兩人的箭都中了靶心,只是蕭無咎的那一箭相比楚明鳶的偏移了兩分。
比試的兩人對于勝負很平靜,反而是楚翊表現得異常興,掌道:“蒙上眼睛后,果然是阿姐得更準!”
“阿姐,你怎麼這麼厲害?!”
楚翊雙眼灼灼地盯著楚明鳶。
尤小公公則有些猶豫,遲疑著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太子私底下輸給太子妃,是人小夫婦的趣。
被他目睹,那就尷尬了。
他還想當太子邊的第一人呢,這算不算出師未捷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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