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一石二鳥?”
禮親王妃聽得一頭霧水,湊過來,又將那卷攤在桌面上的詔書看了一遍。
“沒什麼。”禮親王隨口敷衍王妃,一手拳,在桌上反復地敲了敲,梳理著混的思緒以及現在的局勢。
看皇帝方才那副癡癲的樣子,已是個廢人了,不可能再主持朝事。
自太子顧旭薨逝后,皇帝的膝下還余五位皇子。
二皇子與四皇子謀逆作,不日就要問斬,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都被皇帝喂了九元丹,中“烏香”奇毒,說得難聽點,全是半個廢人了,再難當大任——尤其今日滿朝文武親眼目睹過皇帝瘋癲的樣子,怕也沒人敢將大裕江山托付給這三位皇子了!
按照《周禮》,若是皇帝早逝,膝下沒有子嗣,便會從宗室中挑選合適的子弟過繼到皇帝名下,繼承大統。
在宗室之中,與先帝、今上緣最近的男丁就是鎮南王、蕭無咎父子。
蕭無咎自是深知這一點,才寫了這旨傳位詔書,把他的野心赤地表了出來。
這旨詔書現在的確是假的,但他也可以讓它變真的!
禮親王妃親自給禮親王沏了杯茶,憋不住地與老頭子嘮嗑:“王爺,太后剛才說得那些是不是真的?”
“真是先帝給阿錦下了藥,才致使那麼多年沒懷上嫡子?”
站在同為子的立場上,禮親王妃多有些同尉遲錦。
想當年,尉遲錦與顧策親九年,都沒有懷上孩子,后來白側妃爬床懷上了庶長子,那世人自然是認為尉遲錦不孕,還霸占了夫君不許納妾,導致鎮南王二十七歲才有了第一個孩子。
即便后來尉遲錦過繼了今上顧灝為嫡子,私底下,還是有不碎之人說尉遲錦自私又善妒,說命不好,差點絕了夫君的脈。
“看皇上的表,十有八九了。”禮親王有些食不知味地喝了口冷冰冰的茶水。
回想方才太后提起此事時蕭無咎那一瞬間發出來的翳與殺氣,禮親王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他毫不懷疑,蕭無咎不僅敢弒君,更敢掘了先帝的墓,將他鞭尸三日,以報母仇!
這孩子對皇室心頭有恨啊。
若是他上位后,就開始清算舊賬的話,怕是朝堂上會又會有一場腥風雨……
禮親王正在糾結著,禮親王妃幽幽嘆道:“阿錦實在是可憐。”
方才太后說先帝與今上皆是狼心狗肺之輩,這話罵得還真是沒錯!
“也幸好有無咎,以后也算苦盡甘來,以后誰還敢說命不好!!”
說著,禮親王妃輕哼著斜了禮親王一眼,心道:這男人本靠不住,還是得指兒子出息!
然而,心事重重的禮親王本沒接收到老妻的白眼,語氣復雜地問:“你覺得……無咎怎麼樣?”
“‘郎絕獨艷,世無其二’。”禮親王妃目灼灼地說,“無咎啊,定是那文曲星下凡,又或者……是武曲星下凡?!”
“我要是能養出一個文武雙全的探花郎,那讓我折壽三年……不,十年也!”
“這孩子長得又漂亮,忒招人喜歡了!”
“這也難怪景愈一眼就把他給認出來了,當得起一句‘慧眼如炬’啊!”
“這對表兄弟站在一起,那真是……賞心悅目,也難怪古語說以類聚,人以群分。”
禮親王妃年紀大了,就喜歡漂亮聰明的小輩,一說起蕭無咎來,滔滔不絕。
禮親王一愣,近乎無聲地喃喃自語著:“以類聚,人以群分。”
他也是一時魔障了,想岔了。
蕭無咎能為了救景愈千里走單騎,以涉險,可見他秉率直,恩怨分明,與顧昀、顧晨本不是同類人。
“我得再想想……”禮親王對自己說。
事實上,他也沒想太久……又過了一會兒,他們所乘坐的馬車慢了下來。
車夫在外面稟:“王爺,王妃,京城到了……”
話音未落,就聽前方傳來了隆隆的開城門聲,似乎下方的地面也在隨之震。
禮親王妃掀開窗簾,往窗外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一濃郁的腥味瞬間撲面而來……
金燦燦的下,地面上到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鮮橫流,尸橫遍野,一片狼藉。
相比之下,之前皇陵的戰局反而是小巫見大巫,這里才是真正的主戰場。
“快看!城門上方站的是陸老將軍吧?”
“是陸老將軍!”
“陸老將軍真的帶兵馳援京城了。”
“……”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偌大的車隊又開始緩緩前進。
馬車里的禮親王仰首著城墻上拔如松的陸老將軍,良久良久才回過神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方才的糾結有些可笑。
宗室其實已經別無選擇了。
陸老將軍背著皇帝私自調兵,等于已經選擇了站隊,除了蕭無咎外,哪個新君還能容得下他?!
鎮南王與景愈自然也會站在蕭無咎這邊,以陸家、景家以及鎮南王府在武將中的影響力,足以一呼百應。
至于文臣這邊,他的養父蕭憲是工部尚書;禮部盧尚書是三年前的春闈主考,就等于是蕭無咎的恩師;據說,國子監的何祭酒與尉遲王妃匪淺……
這一刻,禮親王的腦海中浮現了四個字——
天命所歸。
是啊,只要蕭無咎想上位,本就沒人可以阻擋他了。
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了他這邊。
馬車緩緩地穿過了北城門。
禮親王也有了決定,對王妃說:“等回去,你就給順王、肅王、靖王、睿王、鎮南王府都發一道帖子,讓他們明天,不,今晚就來府里一趟。”
“我有要事與他們商議。”
立儲一事關系到朝堂安穩,必須快刀斬麻,也免得旁人再生出不必要的異心,徒生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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