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你現在重傷未愈，萬萬不可氣壞了子。”皇帝幽幽嘆氣，“為了顧湛，不值當的。”

提到顧湛，皇帝的語氣中難掩不屑。

從前，他就覺得顧湛心狹隘，才干平平，也就皇叔偏親子，才會看顧湛樣樣都好。

“謝皇上關。”椅上的顧策客套地應了一句。

整個人仿佛神氣被走了似的，一下子就蒼老了好幾歲。

此刻的他，不是威名赫赫的鎮南王，僅僅是一個被傷心的老父。

順王也湊過來安顧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六皇兄，顧湛就是個不識好歹的畜生！”

“他剛才說的那些渾話，你別放心上。”

“是啊。”順王世子接口說，“無咎阿弟是個好的。”

“如今伯母也回來了，你們夫妻終于可以團聚了……”

禮親王等其他幾位宗親也過來相勸，說著“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否極泰來”以及“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云云的話。

眾人全然沒注意到皇帝的眼神沉了沉。

對于蕭無咎，皇帝的觀很復雜，喜歡他才華橫溢，卻忌憚他子過分桀驁。

鎮南王原本龍虎猛，子康健，但畢竟年歲不小，這次傷勢過重，恐怕就算痊愈，也難以恢復如初了……

蕭無咎是他唯一的嫡子，勢必為下一任世子，下一任的鎮南王。

南疆遠在數千里之外——天高皇帝遠啊。

想著，皇帝的太又開始一陣陣痛，周遭這些細碎的聲音仿佛冰錐般一下下地刺著他的頭顱。

薛寂敏銳地朝皇帝看了一眼，適時道：“皇上，臣看鎮南王臉不好，還是先回王府好好休養才是。旁的事都可以以后再議。”

皇帝點點頭，沉聲吩咐太醫：“華太醫，你們太醫院務必要好好為皇叔治傷。皇叔要有個萬一，小心你們的腦袋！”

“是，皇上。”華太醫作揖領命，“臣等定盡心盡力地照料王爺。”

高公公一邊扶著皇帝的胳膊，一邊小心翼翼地察言觀：“皇上，您可是頭痛癥又犯了？”

皇帝眉頭鎖，著太，不答反問：“九元丹煉好了嗎？”

心里有些后悔前日把最后一枚神丹賞給了老五。

“父皇，上清真人正午前就能煉好那爐新丹了。”答話的人是二皇子顧昀，“真人說，午后就親自將神丹送宮去。”

皇帝終于展眉，大步流星地走了，“走！朕親自去一趟太清觀。”

皇子們以及一半宗親跟皇帝浩浩地離開了，余下的另一半則圍著顧策說話。

皇覺寺的住持看看皇帝，又看看鎮南王，最終朝楚明鳶走了過來，行了個單手的佛禮后，客客氣氣地問道：“縣主，在寺中停靈的靈柩當如何置？”

世子妃許氏微微一僵。

一嫁進鎮南王府，就得圣旨封為世子妃，是王府半個主人，但也僅僅到今天為止。

這一刻，許氏清晰地意識到了一點，從今以后，“世子妃”的頭銜就要拱手讓人了。

許氏忽然覺得很冷，地抱住了兒。

“大師寬心，我會令人將棺槨帶回王府的。”楚明鳶并不知道棺槨中的尸到底是誰——無論是誰，這人都是顧湛野心下的犧牲者。

尸被顧湛毀得面目全非，還得好好收斂一番，讓死者土為安，再好生恤家屬。

楚明鳶想想就覺得頭疼，后續還有不事要等著給顧湛收拾爛攤子呢。

想著，楚明鳶款款地走到顧策跟前，對著他福了福，笑盈盈地說：“父王，我先送您回王府吧。”

這聲“父王”得恭敬又不失親熱，除了鎮南王外，本沒人知道是第一次喚他父王。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但顧策卻莫名地品出了一種疏離的味道，心里咯噔一下。

順王世子笑呵呵地贊了一句：“我瞧弟妹也是個孝順的的，伯父，您的好日子長著呢。”

在一陣熱鬧的寒暄后，顧策在半個時辰后又回到了位于常德街的鎮南王府。

王府的下人們皆知王爺又活過來了，便將王府中的那些白綾、白燈籠與白幡一一給拆了。

府中的氣氛依舊抑又沉悶。

世子弒父的消息同樣傳遍了王府，明珠本不愿相信這個事實，沖到許氏跟前，喊著“世子爺必是被冤枉的”，被許氏一掌打懵了。

在場的楚明鳶只當作沒看到。

既然把人送到了，也就告辭了，冠冕堂皇地說道：“父王，兒媳還要回家侍候母妃，明天再來給您診脈。”

“還有這架椅，兒媳也得帶走。”

雖說尉遲錦現在已經能走了，不需要椅的幫助了，但這架椅是蕭無咎親手給他娘親制的，自然不能便宜了鎮南王。

不止是顧策，連張守勤都聽了出來，楚明鳶不是把鎮南王當公爹，而是當一個病人。

張守勤皺了皺眉，心道：二公子的這位新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顧策直視著楚明鳶，著心頭的躁意，急切地問道：

“阿錦呢？”

從前顧策以為蕭無咎對他充滿敵意是因為他母妃死了，現在他才知道他錯了。

他剛聽張守勤說了，過去這十幾年阿錦吃了不苦——蕭無咎把賬全記到了自己頭上，他越心疼他母妃，就越不喜自己這個生父。

此刻顧策的心里只剩下了尉遲錦：

阿錦呢？

阿錦又是什麼樣的想法？

也一樣恨他嗎？

這個念頭令顧策心尖一。

楚明鳶維持著完的笑容，溫溫地說：“父王，您還是好好養子，您現在的況，得靜養，避免七傷，損及。”

的意思很明確了，鎮南王子虛，現在不可緒過激。

“王爺，縣主說的是。”張守勤深覺有理，想起那日他乍見王妃時，緒也很激。王爺思念了王妃整整十九年，等見著王妃，只會更難自。

顧策不信楚明鳶的話。

但現在，他連走路都艱難，也折騰不起，只能按捺。

他沉片刻后，道：“你等一會兒，我寫一封信，你替我給阿錦。”

“好。”楚明鳶應了。

心想：算算日子，蕭無咎的信也該到了。

忍不住朝上空了一眼，碧空之上，空的，連只麻雀也沒有。

楚明鳶突然覺得周圍仿佛都變得安靜下來，心中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鴻影會不會是去儀賓府找了？

接下來的幾天，京中上上下下都在關注著鎮南王府的靜，先是王妃死而復生，現在連鎮南王也起死回生了一次，實在是戲劇了。

更多的人在議論著世子顧湛弒父的事，一時間，鎮南王府了眾人茶余飯后的話題。

楚明鳶毫不在意，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孝順”兒媳的形象，日日都去王府給鎮南王診脈。

五月十八，一道來自南疆的加急奏折傳到了京城，直送到了前。

蕭無咎上奏，白側妃的族兄白詠崇、白詠城兄弟攛掇顧湛之子顧睿在軍中發嘩變，他已將白詠崇當場斬殺，顧睿以及白詠城等一眾從犯皆已拿下。

這道折子是為了上請將顧睿與白詠城押解進京，聽候皇帝發落。

皇帝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