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釵？！

這三個字猶如一粒小石子投湖面，起了層層漣漪。

“什麼‘牡丹釵’？”老嫗興致地問旁邊的人，好些人搖了搖頭，再去看周圍的其他人。

穿著一件青的鵲兒適時地湊了過去，舉手說：“該不會玉盛班唱的《牡丹釵》吧？”

“我上個月還隨我娘去玉盛班看過！”

“我也看過！”梳著兩個鬏鬏頭的王二丫也跳了出來，口齒清晰地說起了關于《牡丹釵》的劇，說起了南王、王妃以及爬床婢的二三事。

凡是人都喜歡看熱鬧、聽八卦，尤其這些關于貴人們的軼事，圍觀者全都聽得津津有味。

前方的楚明鳶只冷眼看著，慢條斯理地挲著袖口的紋路。

既然白側妃這麼想自取其辱，也不在意響一響對方的名聲。

不用一盞茶功夫，《牡丹釵》的故事就傳得全場的百姓都知道了，還有好幾人你一、我一地點評了起來。

“那……這位側妃娘娘就是當年那個爬床的婢？！”人群中的老嫗激地拔高了嗓門。

“定是如此！”另一人合掌附和。

兩道高的音穿力十足，周圍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也包括白側妃。

此刻，眾人再看白側妃的眼神中就帶上了一輕蔑。

“……”白側妃軀一震，仿佛被甩了一掌似的，臉難看至極。

都三十幾年了！

都是有孫子孫的人，這些個陳年舊事居然還要被挖出來，被反復鞭尸。

連帶與跪在一起的許氏都覺得如芒在背，實在是太丟人了。

圍觀眾人的議論聲漸大，七八舌間，漸漸地推導出了真相：

“聽說當年鎮南王妃懷胎九月，被黨追殺，生死不明，這麼說……王妃的兒子活了下來？”

“原來蕭探花竟是鎮南王妃死前生下的嫡子。”

“哎呀，這爬床的婢在王府過著錦玉食的生活，堂堂嫡子卻有家不能回，流落民間，還真是可憐。”

“什麼流落民間？！蕭家那也是尚書府好不好！”

“……”

儀賓府的大門口越來越喧嘩，附近別府的下人、經過的行人乃至隔壁街一些店鋪的伙計都聞聲而來，聚在這里看熱鬧，一眼去，人頭攢。

大伙兒都覺得鎮南王府的家事簡直比戲本子還彩！

“母妃……”許氏低聲音，暗暗地拉了拉白側妃的袖子，想說們還是走吧。

沒出息！白側妃狠狠地瞪了許氏一眼。

事到如今，怎麼可能無功而返！！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

不過是區區幾句言辭辱罷了，怎麼會在意，最重要的是看誰能笑到最后。

的兒子才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南王！

要為兒子砍斷前方的荊棘，鋪出一條康莊大道，誰也不能阻礙阿湛的前途！

白側妃凝著前方的楚明鳶，眼神幽冷，但語氣依然溫溫：

“璇璣縣主，我有萬般不是，都是我的不是，回頭我自會在王妃的牌位前請罪。”

“一碼歸一碼，今日就算二公子不在，你作為兒媳，難道不該回王府給父王哭喪嗎？！”

“縣主，孝道大于天。”

起初，白側妃也以為是蕭無咎不想為鎮南王哭喪，托詞不在。

但發展到這一步，大致可以肯定楚明鳶沒有撒謊，蕭無咎的確不在府中，或者說，他應該不在京城，所以楚明鳶才會說，自己跪再久也沒用。

蕭無咎竟然不在京城！！

這個認知令白側妃的心跳怦怦加快，不等請蕭無咎甕，大好機會竟然就出現在眼前了。

只需適時地引導，別人自然會將懷疑的目導向蕭無咎……

這真是天助我兒也！

白側妃一時心如擂鼓，沸騰。

圍觀的人一開始在唾棄白側妃，聽這麼一說，又改弦易張地站到了白側妃這邊。

老嫗點頭：“孝大于天。這公爹都死了，兒媳的確該去靈堂吊唁哭喪，合合理。”

“是啊。庶母有再多的不是，兒媳也不能失了禮數。”另一個中年人也心有戚戚焉地接口附和。

即便在諸多不贊同的聲音中，楚明鳶依然從容自若，面不改。

“說的是，孝道大于天。”

輕輕點頭，轉頭對海棠說：“海棠，你去請示一下老夫人，看老人家是什麼意思。”

老夫人？白側妃只以為是蕭老夫人也在府中，心里心里譏笑：楚明鳶莫不是還想拿蕭老夫人來？

簡直可笑。

面上不顯，依然是一副忍辱負重、我見猶憐的樣子，言又止地嘆道：“縣主，你又何必顧左右而言它，蕭老夫人是二公子的養母，養育之恩重如山，大于天。”

“我相信蕭老夫人是明理知禮之人，一定不會阻攔二公子與縣主為王爺哭喪的。”

三言兩語先把蕭老夫人給架了起來，讓楚明鳶退無可退。

又引來圍觀者的一陣附和聲。

說話間，門后傳來了細微的木滾聲，漸漸往大門方向靠近，聲響不大，完全被四周的喧囂聲了過去。

椅滾聲倏然而止，一個蒼老卻疏朗的音自門檻后響起：

“白氏，二十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巧舌如簧。”

于白側妃來說，這道嗓音既陌生又有些耳，似乎牽了某一心弦，讓的心跳忽然間了兩拍。

“母親。”楚明鳶對著來人喚了一聲，往旁邊退了兩步。

一讓開，門檻后的青冠便進了眾人的視野。

周圍各種嘈雜的聲音在瞬間遠去，此時此刻，白側妃的眼里只看到了椅上的尉遲錦一人。

微，卻發不出聲音來。

這怎麼可能呢？！

王妃怎麼可能還活著？！

白側妃的臉眼可見地褪去了，如白墻般死白死白，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如果王妃還活著，那麼世子要請封爵位，就必須由王妃親自向皇帝上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