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快歸不痛快，蕭老夫人丟不起這臉，面上還要做出一副豁達的樣子，說：

“阿雨，你大姐說的對，這兒孫自有兒孫福。”

“你也別總‘這山著那山高’。”

蕭老夫人訓著老四蕭溫雨，想說挑兒媳時，別眼太高了以致的兒子到現在婚事還沒個著落。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在蕭溫云耳里，這字字句句皆是在訓自己。

蕭溫云一心火“噌”地冒了上來，霍地起。

蕭老夫人蹙了蹙眉。

還未開口，就見蕭溫云隨意地福了福：“娘，你也知道的，今兒蘅姐兒的嫁妝剛送過去，明兒是云展大婚，這兩天伯府事忙，我怕是不能留在府中觀大禮了。”

“回頭，娘代我跟九弟妹賠個不是。”

“我就先走了。”

蕭溫云本就不等蕭老夫人有所回應，就轉過，昂首地走了。

蕭老夫人何曾過這種氣，一張老臉青青白白地變化著，指著蕭溫云的背影手指頭都在微微抖。

“……這是什麼態度？！”

回應的只是那搖曳的門簾。

半晌，蕭老夫人沒好氣地出一句：“還不就是對蘅姐兒的嫁妝不滿意嗎！”

想當年，蕭溫云出嫁時，因為是嫡長，又要嫁伯府，蕭家老兩口是拿出了六家業才給湊了一份面的嫁妝。

到了蕭若蘅，蕭家孫輩多，每個孫都有自己的份例，除了公中出的那份，只能由老二夫婦補一點。

老二夫婦膝下兩兒四，總不能把私房嫁妝全給蕭若蘅吧？

蕭老夫人越想越氣，咬牙對蕭溫雨說：“你大姐如今真是鉆錢眼里了！”

只是抱怨，蕭溫雨卻是心念一，小聲說：“娘，我曾聽說，長興伯府如今在外頭欠了不債，都有債主拿著欠條找上門了……”

“我從前只當是謠言，許是空來風，未必無因……”

“你胡說八道什麼！”蕭老夫人沒好氣地打斷了的話，心里卻是打起了鼓。

蕭溫雨并不在意母親的斥責，半是抱怨，半是挑撥道：“我看，都是娘你從前把大姐給寵壞了，大姐才敢在你跟前這般無狀。”

話中著一酸溜溜的味道。

“娘，你聽我的，以后就不能對晚輩太和氣了。”

“像九弟妹……是侯府嫡長，與大姐一樣是個心高氣傲的，我聽說啊，在家把親祖母都給氣病了，好些日子臥榻不起。”

“娘，這新媳婦進門，面皮還薄著，你一定要趁早給一個下馬威，讓以后在您跟前都服服帖帖，你說往東，不敢往西！”

蕭老夫人聽著聽著，就有幾分心：老九是個混世大魔王。

是不了老九，還拿不住他媳婦嗎？

母倆正說得投契，又一個婆子步履生風地跑進了屋，急匆匆地稟著：

“老夫人，花轎到福慶街了……老太爺請您和幾位姑太太、姑都過去喜堂。”

“大禮快要開始了！”

……

外頭，太已然西斜。

戌初，花轎吹吹打打地抵達了蕭府所在權輿街。

又是一陣震耳聾的竹聲響起， 花轎被抬了蕭府的大門，最后穩穩地停在儀門前。

蕭無咎了轎簾后，楚明鳶就在全福人的提示下，下了轎。

大紅蓋頭微微搖晃，被風吹起一角，旁邊有人起哄地喊了起來，但蕭無咎眼明手快地替下了被風吹起的蓋頭。

全福人看著這一幕，不由捂笑，湊趣道：

“咱們新郎這麼細心，以后啊，小兩口的日子肯定是和和。”

此言又引來圍觀者的起哄聲與歡笑聲。

楚明鳶面頰微熱，從蓋頭下，只能看到青年指節修長的右手以及大紅的袍角。

“拿著。”

那只漂亮的手將紅綢的一端遞到了手里，下意識地握住。

一對新人分別牽著大紅綢帶的兩端，沿著地上的大紅地毯慢慢地往前走。

“小心錢糧盆。”

“馬鞍。”

蕭無咎一邊走，一邊小聲地提醒，遷就著的步伐，放慢了腳步。

全福人笑得合不攏，不時說著“紅紅火火”、“平平安安”的吉利話， 一路引著一對新人去往今日拜堂的喜堂。

蕭府的丫鬟婆子們來回跑，時不時地去喜堂稟報新人的進度。

“老太爺，老夫人，新人繞過照壁了。”

“新人往喜堂這邊來了。”

“……”

喜堂設在蕭府的正堂燕譽堂，蕭尚書與蕭老夫人作為高堂高坐上首。

兩邊坐的是今日來觀禮的賓客們，基本上都是蕭家的姻親、故，朝中三品以上的員以及家眷。

這其中最違和的大概是、禮親王、順王、靖王等一眾宗室王親，與其他清貴文臣顯得格格不。

蕭家的親眷也在頭接耳，心里奇怪蕭憲明明從不結宗室權貴，怎麼這次竟然會請了這麼多宗親赴宴。

蕭憲心里是既高興，又有那麼點苦悶。

他本就沒發喜帖給禮親王他們，可是這些人找上門，這大喜的日子，他總不能將他們掃地出門吧？

“新人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喜堂所有人的目都被門外的那對新人吸引了過去。

唯有蕭老夫人的視線更多地落在新人后方的五皇子、順王世子等人上，輕輕蹙眉。

“咦？”就坐在左手邊的蕭溫雨驚詫地說，“五皇子竟然來給九弟當儐相，這是九弟請來的，還是父親？”

“……”蕭老夫人哪里知道，抿了，下定了決心：是得給老九媳婦一點下馬威才行。

在眾人灼灼的目中，新人很快走到喜堂高高的門檻前。

楚明鳶突覺惶恐，前世大婚時的記憶如水般洶涌而來。

在門檻前停下了腳步。

過這道門檻，便是他的妻，為人婦了——他們要攜手走完接下來的人生。

轉頭想去看蕭無咎，但大紅蓋頭遮擋視線，只能看到他那雙與一個式樣的紅喜鞋。

的紅平平，送到男方這邊的帽都是丫鬟和針線房幫著做的，也只給他做了這一雙喜鞋而已。

這繡工只勉強算規整，但他還是穿上了——與謝云展不一樣。

楚明鳶角翹了翹，又有了面對未來的勇氣。

輕輕地扯了下手里的紅綢，給了他一個無聲的暗號，接著，與他一起邁過了喜堂那高高的門檻。

兩人在堂中站定后，就聽男方的全福人在前面高喊：“一拜天地！”

新人一起轉面朝堂外的天地，躬行禮。

第一禮，拜天地。

全福人跟著又喊道：“二拜父母！”

一對新人再次調轉了方向，面向了上首的蕭憲夫婦。

正拜下，后方響起一道溫婉和的音：

“且慢！不能行禮！”

白側妃在世子妃許氏與丫鬟的簇擁下，出現在了熱鬧的喜堂外，著親王側妃大妝，一派婉約端莊的樣子。